扶宽扬臂,与他手掌交叉相握,无声地歃血为盟。
裴醉沉声道:“扶兄弟,与本王一起,杀了盖无常。”
从此刻起,扶宽不再是望台村庄里的江湖草莽,亦非天威卫总旗名头束缚下的普通兵卒,而是单刀独臂纵情江湖的饮血侠客。
裴醉期望着,扶宽用他的刀,痛痛快快地杀一场。
他则挽弓策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朝他的心上人不留遗憾地奔去。
扶宽握着裴醉赠与他的雁翎刀,朝他拱手行了个江湖人的抱拳礼,不三不四地笑道:“裴兄,走!”
裴王府十八进出的院子,慢慢地骚动了起来。
那些庭院里扫地的下人,丢掉手中的笤帚手绢,握上了弯刃柴刀,从床铺下扯出轻甲铁胄,如过江之鲫一般,密密麻麻又整整齐齐地聚拢到裴王府的寝殿门外。
列阵,鸦雀无声。
赤凤营军卒,若战,便向死而战。
裴醉瞳孔一缩,沉声怒道:“你们做什么?!”
“赤凤营将士,与大帅同生共死!”
一声嘹亮的喊声,自兵卒身后传来。
裴醉瞳孔微微颤了一下。
项岩全副武装,从后疾奔而来,单膝跪下,铠甲争鸣。
“赤凤营副将项岩,叩见大帅。”
“私藏战甲兵器,本已是大罪。你等若此刻随我杀出裴王府,便是反贼。”裴醉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或稚嫩,或饱经风霜的面孔,声音嘶哑难当,“弟兄们趁乱离开,便可以英雄归故冢。”
“我等,誓死追随大帅!”
项岩将手握拳,搁在左胸战甲,声音清朗洪亮,不屈不退,铁骨铮铮。
身后的将士亦扬着手中的柴刀,震天一呼。
三年承启温软乡,抹不平刀光剑影,金戈铁马。
他们是赤凤营将士。
为战而死,没有辱没了他们。
项岩快步走到裴醉面前,那铁血硬汉的眼底微微发红,抬起坚实的双臂,重重地抱了一下裴醉削瘦的肩,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少帅,别迟疑。若大帅在此,定会说,你做得对,做得好。”
裴醉呼吸狠狠地窒了片刻。
项岩有一对粉妆玉砌的儿女,可他抛妻弃子,追随自己一路回到承启,从没有一日享受过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
不仅如此。
一身军功的将军不能马革裹尸,今日,却要饮尽一杯污名屈辱而死。
裴醉抬手死死地环住项岩冰凉的战铠。
“不悔?”
项岩没有回答。
只拍了拍裴醉的背,转身握着腰间长剑,再也不复迎来送往时那管事的招牌和善微笑。
他粗眉微扬,眼神坚毅,声音嘶哑而洪亮。
“赤凤营地字所众将士听令,杀尽清林余孽,护我百姓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