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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醉指尖捻着李昀的眼泪,心口绞着疼,分不清是毒发更疼一些,还是此刻两人争吵和隔阂更难捱一些。
李昀双手撑着软塌,用力把身体撑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想要逃出这令人窒息的厢房。
只是刚走了两步,脚踝处的钻心的疼痛蓦地传来,他右腿骤然失了力气,身体一歪,只能死死攥着木桌的边角,大口地痛喘着。
“。。。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李昀垂着头,哽咽着笑了。
裴醉左手按着李昀那纤瘦的腰,将他扶在圆凳上,然后转身出门,吩咐着小厮叫马车在楼下候着。
等到他回来时,只看见李昀伏在桌面上,连头顶的玉冠也微微歪着,随着喘息而轻微晃动。
那人是最重礼遵道的,此刻连仪容也顾不得了,想必是难受到了极点。
裴醉压着心头的疼痛,抬手轻轻替他挽了发,正了冠。
李昀发闷的声音自交叠的胳膊下面传来。
“何必如此。”他声音早已哑了,“兄长不必为我一介闲人费心。”
裴醉眉心忽得蹙起,捏着李昀的肩胛骨,将那身体瘫软的书生从桌面上拽了起来,与他四目相对。
“。。。李元晦,你可以恨我,但不可以看轻自己。”
李昀眼角磨得一片红,倔强撑着泪水不肯掉,盯着裴醉那双染了红血丝的凤眸,努力地喘息着,冷汗覆在那白玉似的脖颈上,莹润发亮。
“裴忘归,是你阻我入道临朝,是你将我一次又一次推开,我没有自轻,可我的尊严却被你打得面目全非。”李昀声音夹着疲惫和愤怒,“我累了,不想再这样挣扎下去了。自明日起,我除了曲水流觞,诗会宴席,再不出门半步。我自甘做这锦绣笼中鸟,带着镣铐折断翅膀,永不再觊觎青天明月。裴王殿下,可满意了?”
裴醉眸光一颤,唇角锐利地抿着,强撑着最后的坚持与决断。
“。。。裴忘归,你说话。”李昀声音发颤,“你可满意了?”
裴醉深邃的双眸此刻已经黑得深不见底。
他慢慢地,一点点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指,最后,指尖也离开了那人削瘦的肩骨。
“满意。”
他声音喑哑,第一次,避开了李昀近乎咄咄逼人的目光。
“。。。好,你很好。”
李昀眼泪没出息地坠了下来。
他使劲咬着下唇,不让抽泣声从唇齿间漏出来,他奋力从裴醉手中夺过自己的大氅,忍着脚踝的扭伤,摔门而走。
裴醉看着四敞大开的双侧木门,在原地静立了片刻,缓缓坐回了桌前,用手抚摸着那鎏金酒壶,末了,自嘲一笑。
“我不愿你做笼中鸟,却怎奈我为俎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