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党派纷争,殃及池鱼,连累先生锒铛入狱。”王安和看得很清楚,却也知道,这空泛的道理,饶不过谈怀心里的愧疚,抵不了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在谈怀眼前死去的沉重。
“这一次,再不会有历史重演。如今清林势力不复从前如日中天,而陛下也有意清理朝政。先生心怀民生,想必不愿再一次因为水灾而导致生灵涂炭。”李昀劝说得很真诚,清澈的嗓音已经十分嘶哑。
谈怀望着李昀瘦弱的肩背,苦笑了一下。
“老夫虚长殿下几十岁,心性还不如殿下一半坚强。”
李昀浅浅一笑。
“各人经历不同,何敢妄言坚强?若有一日我当真背负了三城百姓的性命,是否能再像谈先生一般重拾治水演算推导、十年如一日苦求解法,尚是未知之数。”
“。。。多谢殿下开导。”
“望台水利试点推行,全仰仗谈知府从中斡旋。谈家一脉相承的风骨,昀亦佩服。”李昀又将目光投向王安和,十指并齐,弯腰行了礼,“还要多谢老师,自工部派人前往望台支援。”
王安和上前,扶起李昀微凉的手心。
“谢了这么多人,殿下别忘记谢谢自己。”
李昀微怔了一下,清澈的眼眸里终于溢出了几分安心的笑容。
“好。”
王安和拍拍他的手背。
“殿下回去好好休息。之后的事,下官会安排的。”
“是。”
李昀陡然卸下了心上包袱,一时间,嗓子干渴,头也昏沉。
他勉强撑着走出了大学士府,无力地靠在了门口冰凉的石狮子上。
过了不久,谈怀已经穿戴整齐,被小厮扶着颤巍巍地坐上了马车,竟是披星赶月的赶路,一刻也等不及。
李昀望着那遥遥远去的马车,眼底染上了一丝动容。
十年牢狱浇不灭心中赤诚,纵千磨万击尚残存一丝勇气。
老骥伏枥或许志向早已不在千里,可总有一点期冀值得他以风烛之年勇赴远方。
那期冀,大概就是责任吧。
“公子!”
向文向武坐在车辕上,朝着李昀用力地挥了挥手。
李昀匀了一口气,提步朝着马车的方向走,耳边传来街上隐隐约约的锣鼓喧闹声,细细碎碎的欢愉飘在夜空里。
他忽得想起,今日是夙秋节。
谷稻秋霜,月明团降,陌上行人,撷枫缓归。
夙秋节本是庆金秋,贺丰收,期团圆的盛大节日。
前一阵子的承启乱象,闹得人心惶惶,这节日正好给了百姓一个重新振作的契机。
向文向武坐在马车上,看见李昀怔怔地望向远处那露了一角的红灯笼,两个书童彼此对视一眼。
“公子,你若想逛一逛,我和阿武便远远跟着,绝不打扰公子。”
向文的话里带上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