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钟艺柠再次确认了六名士兵的情况,然后回到自己的帐篷,因为太过于不同的感受,所以想要用笔记录下来。她将从昨晚到刚才发生的事都记录下来,短短一天时间,她经历了生死一线和与南柏岩的重逢。
从与他分开后,钟艺柠脑海里不受控制的自动循环播放他说的那些话,每一次的感受都是奇妙。之前在伊波克的生活平静沉闷,对活着回去的信念也不强烈,无所期待,南柏岩的出现像闷雷一样炸乱她的心绪。
寒冷又残酷的异国他乡,因为他的到来,变得有一些不一样。
钟艺柠努力忽视这种不同寻常的感情,她刻意想起爷爷想起索翰林,想和老钟从前那些开心的事。尽管这样,还有有隐隐担心南柏岩,这边每天都会发生战事,军情变动频繁,他是否能够顾得了自己的安危?
如果是他先死在这里,恐怕钟艺柠心里又要背上一道债了。
接下来两天南柏岩没有出现,他曾经的“特权”在这里并不受用,钟艺柠每天还是照顾疫情伤员,好在剩下六人的状况比较稳定,得闲时会和Z聊聊天,注意力也被分散了许多。自从被袭击后,这边每天有士兵看守,安全姑且得到保障,也听人传来消息,医队长已无大碍。
快一周了,南柏岩仍然没有出现,钟艺柠隐隐有些担心他的安危,毕竟这边实在太危险。向其他士兵打听他的情况,也没有人知道,不过意外等到了其它的好消息——镇上医院有发现疑似可以控制疫情的药物。
当初把疑似感染疫情的士兵留在这里而不是送去医院,就是考虑在有效药物研制出来前,把士兵们放在这要比隔离在医院大大减少人力物力,现在有了新的药物,军队很快会把这些士兵转移到镇上医院。等把新的疫苗带回来,疫情的威胁几乎可以降至最低。
这里解散后,钟艺柠就可以回到之前的伤员集中营地了,那里比这安全不说,而且再艰难也有一群苦中作乐的人。这一险关,她算是安然度过。
她替士兵们开心,他们很快就能摆脱病痛了,失而复得的健康会让他们更加珍惜生活,意味着他们有更多的机会和家人团聚。
是在一个勉强算是风和日丽的上午,军队派了一辆大车来拉六名伤员,当时来了好几名士兵,钟艺柠本来以为会有南柏岩,可是并没看到他的身影。是出什么意外了吗?她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嘿,我走了。”Z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潇洒地和她告别。
带着隔离口罩的钟艺柠朝他摆摆手:“祝你健康、平安地回去见到爱人。”
“谢谢。”Z伸出手做了个拥抱的姿势,并未朝她走进,随即放下,但是饱含的情感都在其中了,“钟医生,祝你好运。”
没有什么祝福比“好运”在这里更实在了,钟艺柠点点头,目送他上车。
Z却在临上车前停住脚步,显然还有话想告诉她,他转过头神情严肃:“不管怎么样,别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这句话没头没尾,不过钟艺柠知道他指的是爱情方面的事,旁人只能点到即止,个中冷暖要当事人自己体会定夺。
她再次点点头,内心有荡漾的时候,突然很想索翰林。他可以为她解开很多疑惑,习惯了和他聊天宽心,只是他可以指引所有的路,唯独对钟艺柠的感情困惑,无法给予帮助。
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有些想念。
“钟医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要不要随车一起去镇上转转?”有位士兵问她。
钟艺柠惊喜:“可以吗?”
“当然,我们把士兵送到镇上的医院后,很快就会返回来,路上帮大家捎点东西。”士兵告诉她。
“所以我可以去镇上打国际电话是吗?”钟艺柠更加惊喜,被圈在这里久而久之,似乎都忘记电话可以联络外面的世界了。
士兵瞪了瞪眼,满是疑惑地看着她,似乎想问“为什么不可以呢?”
“太棒了!”钟艺柠兴奋地快蹦起来,是来到这里最高兴的一次,阴霾都被驱散的感觉。她可以给爷爷打电话了,可以给索翰林打电话了!
“钟医生,我们坐卡车,你坐后面的汽车。”士兵告诉她。
卡车拉着疑似感染疫情的士兵们,回来要经过消毒才能装载其他东西,所以路上跟了一辆汽车,用来装帮大家买的东西。钟艺柠高兴地把自己的行李装在后备箱,然后坐上军用汽车的副驾,没想到进城也会让自己这么开心。
疫情得到控制,又能去城里逛逛,钟艺柠的心情当真不错,车里只有司机和她,她主动搭话:“你们多久进城一次啊?”
前面的卡车开动,他们坐的汽车跟在后面,开车的士兵带着手套和帽子还有口罩眼镜,简直是全副武装。听到问话后,他摘掉了口罩:“我刚来,也是第一回进城。”
钟艺柠听声音猛然转过头,以不可置信的口气:“南柏岩?”
上次见面后一周没有他的消息了,没想到他再次出现的方式仍然让人意外,钟艺柠瞪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跳乱了节奏。
眼前的南柏岩至少证明没有受伤,倒让她暗自松口气。
“很久没见过你开心了。”南柏岩感觉全世界都被和煦的暖风吹过,真好。
钟艺柠一怔,然后略有些不自然:“因为疫情受到控制,所以我开心。”
南柏岩转头看她,又继续专心开车,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不同于从前的或邪魅或讽刺,而是一种欣慰。不仅能看到她开心的样子,还能与她平和地坐在车里,最满足不过于此了。
多么熟悉的感觉,曾有一段时间经常坐在他车里副驾的位置,那是一个被众人羡慕却内心不安的位置,钟艺柠从来没有真正踏实享受过在南柏岩身旁,无论是吃饭还是逛街。因为那时她内心怀揣秘密,不得不如履薄冰。
没有了豪车,也不是去高级餐厅,可是现在坐着行驶在异国荒野的军用汽车上,人是物非,钟艺柠心底竟滋生出前所未有的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