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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贵妃不是没听见那些流言,可她就是听见了,也得装成听不见。
前朝和后宫的局势向来是息息相关的,赵之敬贪墨大案,到最后扯到了康王府上,这些才是文贵妃最挂心的。
后宫里的女人,年轻时是子凭母贵,等到儿子长大了以后,那就是母凭子贵了。文贵妃能有一个怎样的晚年生活,就全都系在康王身上了。
昭仪,说白了也不过是个虚名。她已经是四妃之首的贵妃了,又有协理六宫之权,面子里子都全了,还在乎什么昭仪?
只有康王平安无事,她才能在这后宫里安安稳稳地当她的贵妃娘娘。
她心里清楚,陛下将这件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罚了康王半年俸禄,就已经是看在她舍身护驾的份上了,怎么可能还会再给什么封赏?
此时后宫人心浮动,她越是沉得住气,夏帝才越能明白她的识大体,日后她和孩子们才会越好过。
翊坤宫安静了,可坤泰宫里那位却坐不住了。
皇后烦躁地在大殿上踱来踱去,长长的裙摆拖曳过花纹精美的金砖,丝绸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一个文贵妃已经够让我头疼了,如今还要再抬举一个何昭仪?”她随手重重往椅背上一掼,鎏金护甲立时就在花梨木面上划出一道白痕,可见她此刻愤怒之极。
孟女官上前劝道:“娘娘切勿动气,仔细伤了凤体。”端了盏茶递上去,“那些都是流言,做不得数的。再说了,甭管是不是昭仪,这后宫里还有谁能越得过您去?”
皇后抿了一口茶,微涩苦的味道总算是把她心底的火气浇熄了点儿,面上依旧忿忿:“我还是皇后?除了这个坤泰宫,除了那块凤印,我还有哪里像皇后?”
一想到寿宴上自己的精心谋划却被十二皇子那个小东西一口喊破,偏偏陛下还相信了,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皇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急急问孟女官:“你说,陛下有没有相信玢儿的话?他都好久没来看过我了……我是不是做错了?”
孟女官哪敢说自己的老板有错?连忙摇头:“娘娘能有什么错?要怪……也只能怪贵妃命大,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也能被救回来。”
她这句话倒是彻底把皇后的心思引到别处了,她一下子就想起:“对,文贵妃是秦羽眉救回来的!如果没有她多事,文贵妃早就死了!”
皇后眼神有些狂热有些嫉恨:“还有何惠妃!如今宫里不是人人都说,何惠妃就是得了她的指点才怀上龙嗣的吗?她现在还和太医院的王太医一起替何惠妃安胎呢……秦羽眉,为什么她总要和我过不去!”
先是救了文贵妃的命,又让何惠妃怀了孕,如今宫中人人都知那两位炙手可热,倒把她这中宫衬得如冷宫一般!
孟女官眼神一转,突然想到一个能让皇后振奋起来的法子:“娘娘,陛下不是说,只有惠妃‘顺利诞下’皇嗣才能被册封为昭仪吗?她这一胎还不满三个月,到生产之前,变数实在是太多了……”
皇后果然上道,一听就明白孟女官打的什么主意。可别说,她这个法子还真是最有效的破局之法。“康王刚刚被卷进了贪墨案里,谅文贵妃最近也不敢出什么风头。只要何惠妃的胎出点什么意外,再嫁祸到秦羽眉身上……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她忍不住拍手大笑,赞许地看向孟女官:“不枉我这么提拔你,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孟女官矜持地垂下眼睛:“为娘娘分忧是奴婢的职责。”
皇后心情好了不少,直接大手一挥道:“行了,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务必做得隐秘一点,别再让什么人发现了。”一想到十二皇子,她眼中又不禁闪过一抹厉色:“那个小畜生……早晚我也要让他好看!”
***
秦羽眉并不知道坤泰宫里发生了一场对她极为不利的谈话,她眼下忧心的,是如何打发掉眼前这个麻烦。
“天气这么热,不正应该出城去避避暑吗?”夏侯熙毫不客气地闯进了鹤羽楼待客的小厅,大大咧咧坐在那里,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架势。“我在城外有一处庄园,是父亲留给我的私产,就在西山脚下,里面还有一片湖,到时候我们泛舟湖上,采莲赏荷,岂不妙哉!”
夏侯熙今日又是一身火红的团花锦袍,上面用金线绣了暗龙纹,又骚包又贵气。再配上他那张精致得不似男人的脸,真挚诚恳的神情,实在是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陪他泛舟赏花的要求。
可偏偏秦羽眉就是那个异数。
她翻了个白眼,无奈道:“长孙殿下,你干嘛非要找上我?”
夏侯熙眨了眨眼睛,碧色眼眸有如沁了水的极品翡翠,仿佛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你既然已经答应和我合作了,那咱们就得彼此了解,以后才方便行事不是?”他故意无视璇玑满脸不耐烦的模样,自顾自的道:“反正我七叔最近忙得很,估计是没时间来见你咯……”
秦羽眉不明就里,顺着问下去:“夏侯璟不是查完赵之敬的案子了吗,还有什么要忙的?”
见她上钩,夏侯熙心中一喜,面上却摆出一副疑惑模样:“咦,七叔没跟你说吗?皇爷爷让他负责招待南齐使团,特别是那位莲华公主。哎呀,说来也真巧,原来七叔当初还救过莲华公主一命,她这次跟着皇兄来咱们大夏,就是为了找七叔报恩的。”
秦羽眉果然眼神一动,什么公主,什么报恩?
那边夏侯熙还在自顾自说着:“……莲华公主可是有‘龛中莲’的美名,在诸国间都很有名的,那些僧侣更是是她为佛莲转世……人生得漂亮,心肠又好,往七叔身边一站,真真是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