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灵生,我能做些什么?”尹馥扭头看他,“为大黄,为和大黄一家际遇相同的人们。”
顾灵生很想回答他,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答案。
尹馥眯眼看向江的尽头,“其实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工大,为什么要读生物,老师说工大好,我就填了,老师说生物工程前景好,我就报了。”
“小时候听奶奶的话,长大了听老师的话,我好像没有话说给自己听。”
“顾灵生,你呢,你有没有话说给自己听?”
剖白一向不是顾灵生擅长的领域。他拼了命从孤儿院逃出来,昼夜不分地温书考上工大,在大一刷到满绩,前不久拿到了出国交流的机会。他做这些时没有想过为什么,没有想过这与他常说的“死了无所谓”的颓态不同。
好在尹馥突然换了话题。
他忽然抓住顾灵生问:“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他们……他们工作还好吗?”
顾灵生终于在他眼里看到一丝情绪——着急,焦虑,那是颓丧了一天的尹馥为他一人产生的情绪。
“我父母已经走了,在我小时候。”他回答。
尹馥的双眼微微睁大,片刻后又放松下来,像是在庆幸他的父母不用遭受时代车轮的碾压。
忽然,尹馥抓着他手腕的劲儿又大了。
“那你学费怎么办?你还有钱么?你没钱了要说啊,我借给你,你别……”
你别想不开。
他的话没说下去。
顾灵生却听懂了,他说:“有钱,够。”
“哪儿来的钱?”
“打工。”
“你就靠自己吗?这么多年。”
“嗯。”
尹馥逐渐松开他的手腕,又看向滚滚向前的江水。很久之后,他说:“顾灵生,你有许多话说给自己听。”
他的声音混在松花江弥漫上来的水汽里,像被浸泡过一般散漫彷徨。风又吹乱他的头发,顾灵生再次伸手帮他拨开,不带任何旁的心思,像是出于相伴已久的习惯。
尹馥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顾灵生也扭头看开阔的江面,说:“不知道。”顿了片刻,他也眯起眼看江面,又说:“想离开这儿。”
“去哪儿?”
“北京。”
“北京?”
“北京。”顾灵生只是重复,不做解释,他也解释不出来。
尹馥也没有追问缘由,只说:“北京没有水,我是说,珠江,黑龙江,这样的大江大河。”
顾灵生下结论:“你不喜欢。”
尹馥追认:“我不喜欢。”
“那里有后海,颐和园有昆明湖,北戴河也离得不远。”顾灵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