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过后带来烈日,他不留情面的将一个新家晒得四分五裂,像紫荆村田埂地里干巴巴皲裂的泥土,掐死生机,带来深渊。
温词梦到一片苍茫的世界,没有鳞次栉比的建筑和走马观花般热闹的人潮,周遭静谧的宛如天堂圣地。
她又看到虚空的尽头有一棵紫荆树,硕大的枝头坠满淡紫色花簇,一阵风来,一摇一晃的,是召唤的姿态。
于是走近了,终于看清这棵树的全貌——花朵那么引诱,根部却是丑陋的。龙蟠虬结而下,皮若裂岩,蠕动着、盘曲着、肿胀着,像一条守株待兔的巨蟒,张大腥盆血口,獠牙狠狠扎进一片苍白的地面不断汲取养分。
下一刻,簌动的花骨朵和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生长,像一只巨大扭曲的八爪鱼飞速向她扑来,然后天塌地陷,温词在惊天动地尖叫声中醒来。
白炽灯刺痛双眼,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在鼻腔弥漫。
梦里的痛苦与绝望一直延伸到现实。
露在外面的手被人捂着暖的热乎,柳时序趴在床边休息,他睡得不安稳,眉头皱的深,身边细小的动静都能让他像森林里的小动物一样发生应激反应。
温词只是动了下手指他就醒了,倏地直起头,惊恐地望向她。
温词这才发现柳时序的眼圈是红的,眼睛里也残留着淡淡的红,说不上来的憔悴。
柳时序闲不下来,睁开眼就去检查手臂上的滞留针,又去看床头显示着数字的体征监测仪器,之后才稍稍舒口气。
温词身上有些疼,和发烧带来的全身酸疼不太一样,她的肋骨和盆骨位置疼得格外异常,但能忍,感觉不是什么大事,可柳时序对她生病这件事向来紧张。
温词伸出食指勾了勾他的手心,笑道:“我只是发烧流个鼻血怎么还住院了,这也太大动干戈了吧,还占了个这么好的单人病房。”
“柳时序,我们什么时候出院?我感觉好的差不多了。”
“你怎么一直看我?为什么不说话?上火还能传染?”
……
温词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她的心在柳时序压抑的沉默中渐渐坠了下去。
“怎么回事啊。”温词笑得勉强,捏了捏柳时序的手指,“我渴了。”
柳时序沉默着去给他接水,平时干家务多么利索的人现在磨磨唧唧的,恨不得给温词身上装个监控似的,拿个杯子,摁压饮水机开关的缝隙也要看她几眼,最后开水都漫手上了才猛地松了开关,倒出一半又去蓄了纯净水。
“今天是哪一天?我这是睡到傍晚了还是睡到第二天早晨了?”温词企图装作若无其事,小声嘟囔着,“怎么一觉起来看外面天雾森森的也看不出来。”
柳时序终于张了张口,在温词期待的目光下还是没能发出声。
温词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柳时序你为什么不说话!?”
良久,温词听到低沉悲痛的哑声从柳时序这张常常会笑的嘴里发出:“你生病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他说:“我很害怕。”
秦时月下葬这天,温词确诊急性白血病。
这种疾病死亡率高。积极的放疗、化疗才能维持生命。做骨髓移植可以治疗以至达到痊愈的可能,但不是所有急性白血病患者都可以做这个手术。即使能手术,术后也需要挺过排斥期。
柳时序在拿到化验结果后不停的问,不停的查。
可得到的答案里,随便一点都让他无法接受。
秦枫在酒店醒来后迟迟等不到他姐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最后给柳时序打过去。
柳时序给他报了医院地址,让他来之前把东西都拎过来,房间也退了,最好能洗个澡洗个头再过来,不然以后没那个空。
温词的病情柳时序就没想过隐瞒。这么大了,不可能什么都瞒着,温词想把他当莬丝花养,这不可能。
温词为他受了这么多苦,他不可能让秦枫过得安稳,柳时序恶劣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