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逐渐升高,他们的视野跟着清晰起来。可怕的是,一次比一次远地,男孩出现在目所能及的地方候着他们。几次三番,最后连白涯都快没了脾气,在又一次走到他身边时踢了踢小孩屁股:“你到底想干嘛?”
“没干嘛啊,就要你们带我玩嘛。”小孩揪着草扬起脸,笑得无赖又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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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没别的办法,反正走了这么远,估摸着都快到了,再把这孩子送回去可不现实,也不划算。这孩子虽然没显出别的能耐,至少他们可以确定他跑得够快,真像个半妖一样。若是有什么危险,凭他的机灵劲儿,大概也能不拖他们后腿——至少逃跑总没有问题。
寂静的山路变得热闹了。醒来的鸟雀吱吱喳喳,男孩的嘴也碎,尽管蹦蹦跳跳跟着几个成年人赶路,愣是没停下说话。从他的自述里,他们得知这孩子叫做茗茗,而那据说死去多时的妹妹则叫苼苼。可在他的口中,他妹妹从未离开此间,从未离开过他。他以孩童聊起玩伴的、最稀松平常不过的语气,漫不经心地提起妹妹与自己说过的话,与他们谈论这“经常一起聊天的妹妹”。
君傲颜忍不住问他:“你妹妹她……在什么地方?”
“在这儿啊,这里边。”
茗茗戳了戳自己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他仍笑嘻嘻的,答话时还踢着路上的石子儿。柳声寒没有吭声。然而君傲颜余光里依稀感到,当茗茗说出这句话时,她眼神动了动,仿佛在想些什么。
他们顺着时隐时现的路径不知走了多远,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儿。直到与山野林木不一样的事物,终于在视线内显现轮廓。
那是一座宅院似的建筑,没有院墙,走得近了,才能瞧见地上起伏不平的植被下覆盖的断壁残垣。院子与外头的山林几乎无异,不过多出些生满草苔的砖石罢了。连正中的宅邸,外墙也爬满了藤蔓,明晃晃写着荒废已久,了无人烟。
五个人紧绷着神经,一点点靠近了宅子紧闭的门。白涯打了个手势,想赶茗茗到一边去,在外边等着。谁知道里面有什么等待着他们?可茗茗除了撇撇嘴外,压根毫无反应。也许是看明白了,但一意孤行,执意要蹚浑水。白涯也不再管他,自己吸了口气,拔出刀来。同伴们聚集在他身边,君傲颜手里也提着兵器,祈焕摸着兜里,大概带了什么阴阳术的道具。柳声寒在他背后护着茗茗,他一时看不到,倒也从未担心过这女人——即使她从未显山露水,却给人一种仿佛来自于强大的可靠感,也许出自她沉着的气质。
白涯递出刀尖,试探地磕了磕半朽的门。
没有反应。从手里的触感来看,门也没锁。他一鼓作气捅开了门,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多少让人感受到一些妖异。然而,眼前空无一人、空无一物。只有过分干净的地面,令他们心中生疑。
“别进来,别关门。”察觉其余人有进门的意图,白涯头也不回,戒备地说,“屋内阴暗,一旦关了门,目视不明。”
很容易被偷袭。
“有朋自远方来……何必都在门口站着?”
白涯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声音应和一般朗朗响起,从褪色的屏风后悠悠转出。它的主人也踱着步子迈入他们视野,一身锦衣,折着门里漏进的光,隐约可见讲究的暗纹,看着是气度不凡。他的脸也从阴影里浮现,左眼下生着两点痣,平添几分别样的妖冶。尽管右脸被黑发与一只眼罩遮了大半,从露出的半张脸来看,也算是一副不错的皮相。
然而,出现在这样一座废弃的院落里,即使是国色天姿的美人也只会显得更加诡异。遑论这贵公子的面皮上,还缀着蛇鳞一样的痕迹。紧随其后出现的另一位更是与他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臊眉耷眼、尖嘴猴腮,嘴里龇出两颗犬齿,脸面生着豺毛,活脱脱把妖怪的身份写在了脸上。
“在下晏?,不知几位贵客造访,有失远迎。”
他调子拖得长,明面上的客气话听进几人耳里,也变得隐约有些不对味。
撇开足以一力降十会者,越是平庸的妖物越头脑简单,只凭本能行事,打打杀杀。这仿佛深知礼数的妖怪,反而令人摸不透深浅,也不好翻脸就砍。白涯眉头皱了又皱,最后道:“附近的小村子,是你们老去打扰,烧杀抢掠?”
晏?没有应声,反倒是豺妖按捺不住,一声嗤笑:“笑话,劣等的群落,只要想杀,自然就杀了。小子,你在质问谁?给爷爷放客气点。”
他可是太客气了。白涯面色阴沉起来,他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余下几人也站进了门内,与两个妖怪形成对峙的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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