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这个自然而生、难以抑止的念头全身发冷——我真的下得去手吗?这是犯罪啊!我有机会成功吗?如果成功的话,又该如何处理现场?不,我怎能想这些事,我怎么可以杀人?
不,我不是杀人,门外的这个“秦文”,是来自未来的侵略者、杀人犯。我是在“自救”,也是在“拯救世界”,更何况,即便我不动手,他也要处理我。
消灭了他,“七伟人”便少了一分力量,我活下去的机会,想必也会大一点吧。哪怕是从万分之一提升到万分之二,那也是进步……我的手、脚开始不听使唤,好几次,我想迈开步子,走向厨房,但筛糠般抖动的双腿完全无法支撑起身体,我痛恨自己的懦弱,又恐惧于自己的残忍。忽然,门外的秦文开口了:“齐楚,我知道你在。”
什么?齐楚?他知道屋里的人不是亚历山大?这么说,他知道刚刚“降临室”发生的一切了?我的喉管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不,等等……“齐楚”这个名字指代的,并不只是我,还有“他”,然而很快,秦文用更淡漠、平静的语气说:“我知道,你是‘楚’,不是‘齐’,你逃回来了。是吗?”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事到如今,任何伪装、掩饰都失去了意义。我并没有开门,只是说:“你来做什么?”
“来找你聊聊。”
聊聊?我冷笑:“我们有好聊的?”
“那么,得罪了。”
得罪?我怔了怔,但很快听见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一把钥匙,插入了大门的锁孔,并开始转动。不!我跃了起来,用身体死死抵住大门,然而下一秒,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金属的门把手,刺入、蔓延全身,我瘫软在地,再也无法起身。
这是……电击?
吱嘎,门缓缓打开,我努力抬头,仰视眼前熟悉的身影,是他,是秦文,或者说,“秦文”。他的身后有一盏很亮的路灯,将瘦削的身形勾勒得分外清晰,但屋里很暗,他的五官全部隐匿于黑暗的阴影中,我拼命挣扎着,在地板上扭动身体,想后退一些距离,但无法做到。
秦文不紧不慢地向我走来,一步,两步,他俯下身,与我在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对视,他的眼睛很亮,表情淡漠,我已完全绝望。
“我说了,我不是来杀你的。”
秦文伸出右手,架在我的腋下,一发力,把我扶到了两米外的沙发上。我呆住了,在短暂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后,我深呼吸,脑海里思绪翻滚。
“不用想了,有问题直接问。”秦文淡淡地说,“能回答你的,我会回答你,不能的,我就沉默。”
“你来自未来?”我脱口而出,“你也是‘七伟人’之一?”
“‘七伟人’?你知道这个?”秦文微微一震,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是的,我来自未来,是‘七伟人’之一。”
“上次,你和这个时代的秦文见面……”我忽然住了嘴,这个问题太敏感了,没必要直接问出来。没想到秦文猜到了我的想法,淡淡一笑,说:“是的,我处理了他……”
我全身发冷,傻子都明白,这个“处理”指什么,但秦文很快又说:“我说的处理,并不是杀死的意思,至少,他的意识还活着。”
“在元宇宙里?以DPC的身份?”
秦文再次愕然:“你知道的不少。”
“这便是你们所说的‘慈悲’吗?”
“当然。”秦文淡淡地说,“我明明可以直接杀死这个世界的秦文,让他的肉体、意识一并灰飞烟灭,不存于世。但我没有这么做,这还不算慈悲?”
我无言以对。
秦文说:“我想知道,你在我们那个世界,都经历了什么?具体一点,你怎么识破齐的计划,怎么逃回来的?”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完全靠猜……跨越时空的信息交流,例如你和齐的意识共鸣,过程十分复杂,所以,我希望你告诉我。”
我报以沉默。
“要不这样,我先告诉你一件事,以表诚意。”秦文说,“彩虹你见过吧,她是你未来的女儿……念冰。”
我颤了一下,说:“我已经知道了。这次我能回来,也是她救了我。”
“她?”秦文皱起眉,“也对,只有她有能力帮你,也只有她有理由帮你。”
“她是什么时候降临的,又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就是原定我降临的那天,我走进信标前,她忽然从背后偷袭、制服了我……她说要来这边看一看妈妈,还有你,她曾经的爸爸。这也是为什么,我的降临会被迫推迟,都是拜你女儿所赐……至于她回未来的时间,应该是你离开的两天后吧。48小时是每次降临最短的时间间隔,设备需要充能、维护,再短的话,安全无法保障。”
我苦笑,忽然想到“医学顾问”原定降临那夜,在监控画面里,出现的那个穿套头衫、走路蹦蹦跳跳的女孩,想必就是彩虹了。
“你怎么知道,这次降临的人不是亚历山大,不是齐,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