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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归路（第2页）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是谁？终端被破坏了？下意识地，我想跳出信标，打开外面的安全层冲出去，然而安全层并没有解锁，就像一层透明的茧一样，把我束缚在其中。旋即，我从齐的嘴里听到了一个令我头皮发麻的名字，更准确一点说，是代号。

“三号！”

“三号”？这个忽然闯入的不速之客，竟是“七伟人”中的三号？他在此时此刻，手持武器出现，显然是敌非友。我的心沉了下去，齐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手段叫来了他？然而很快，我发现不对了，“三号”出现的一刻，齐的表情瞬间扭曲——并非喜悦，并非兴奋，而是恐惧，甚至比我更加恐惧。

“连一个世纪前的自己，和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都搞不定。一号，你越来越让我失望了。”三号冷冷地说，“这样的你，还配成为伟人吗？”

“不用你管！你出去！”

怎么了？他俩不是一伙的？竟会在这种时候针锋相对？我有些困惑，就在这时，形势又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站在门口的三号又一次举起十字弓，但他瞄准的目标，不是我，也不是彩虹，而是瘫软在轮椅上的齐！而且是齐的脑袋——这是他最致命的部位。

但很快，三号笑了起来：“你都残废成这样了，不急。”他缓缓将身体转过三十度，将十字弓对准另一个目标——时空跃迁终端操作台前，那道小小的、纤弱的身影：彩虹。

我目眦尽裂，双手握拳，拼命砸向身前的安全层，想打开它，跳出去救我的女儿——至少，挡在她身前。然而无济于事，安全层极其坚固，拳面很快砸出了鲜血，但它连一丝裂痕都没有出现。

“一号，我知道，这两次都是她破坏了计划，她是你的弱点，也是‘七伟人’计划最大的不安定因素，为了我们的宏伟目标，就让我帮你解决掉这个弱点吧！”三号用无比稳定的右手，将弩箭填入十字弓的发射槽。

“不！”齐声嘶力竭地大喊，很显然，三号的目的是阻止我离开，并且选择了一个最令我愤怒、绝望的方法，他竟要对彩虹下杀手！他瞄准的是彩虹的胸口，以十字弓的威力，绝对一击致命！彩虹也吓呆了，说实话，她前两次救我，是很勇敢坚强，但也确实是“恃宠而骄”，毕竟齐并不会真的惩罚、伤害她。此刻，面对真正的死亡威胁，她害怕了，脸色煞白，双脚打战、发软，一时甚至忘了躲避，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房间里，最熟悉的那个人。

不是我，而是齐。

“救救我……爸爸……”

咚……这是义体的金属骨骼戳在地板上的声响，齐双手一撑，残缺的义体从轮椅上“蹦”了下来——他的嘴角满是鲜血，就在刚刚，他付出了两颗牙齿的代价，咬断了手上的绳子，接着手膝并用，朝三号冲了过去。他的爬行速度自然不快，而且姿态滑稽别扭，像一只残疾的四足兽，但齐脸上的表情无比坚毅。三号的双手抖了一下，原本屏住的呼吸也被打断了，他重新将十字弓移转，对准齐的额头。

“你别过来。”三号冷冷地说，“别逼我对你出手。”

齐置若罔闻，爬得反倒更快了。

三号眼里有寒芒闪过，毫不犹豫地，他扣下了扳机——谁知齐预判到了他的动作，双手一撑，上身猛地立起，叮，这一箭射在了齐义体的胸口，最坚固的核心位置，箭头没入了合金外壳。嘀、嘀，义体的中控芯片发出刺耳的报警声，齐也被巨大的冲击力射翻了，残缺的躯壳在地上滚了两圈，但他毫不畏惧，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后，他继续手脚并用，一点一点，向三号爬去。

“念冰！拿武器！杀了他！”齐声嘶力竭地喊。

彩虹终于从惊慌失措中挣脱出来，举起手边本用来防备齐的十字弓，对准三号——三号也不甘示弱，再次装填，瞄准，他的动作明显比彩虹快了半拍，彩虹刚完成装填，三号的手指已经按在了扳机上！

再过一秒，彩虹就要……

咚，又是一个奇怪的声音，这是齐的两根手肘戳在地板上发出的闷响，他居然做出一个拙劣的“鱼跃”，跃到三号的跟前，用尽全力，抱住了他的大腿，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啊！”三号痛苦地大叫，手里的十字弓震了一下，但还是射出了箭矢，与此同时，彩虹的虎牙用力咬在嘴唇上，按下十字弓的扳机。

两根箭羽带着残影，交错飞过，一根没入三号的胸膛，将这具高大、瘦削的身体，直接钉在了墙上！另一根，则擦着彩虹的脸颊飞过，在这张绝美、白皙的侧脸上，留下一道四五厘米长，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彩虹呆立在原地，直到鲜血流到嘴角的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受伤了，伸手摸了一把，鲜血在手背上开出一朵嫣红色的花。

我的心，仿佛也被这一箭射中了，疼得抽搐起来。幸好，只是外伤，绝不危及生命。

三号低下头，愤怒、不甘地看向胸前，旋即脑袋一歪，身体再无任何生息。

彩虹杀死了他！不，是彩虹和齐，一起杀死了三号！

彩虹靠在墙上，大口喘气——从三号进门到现在，只过去了不到两分钟，然而这点时间里，我、她和齐，却在生死边缘走了好几次。彩虹终于感到了疼痛，俊俏的五官拧成一团。

“跃迁终端控制装置出现未知损坏，建议终止程序！建议终止程序！”冰冷的电子提示声响了起来，我怔住了，整个人僵在了“棺材”里。

看来，三号的第一箭，还是破坏了跃迁设备，我回不去了，至少今天如此。

但很快，我的沮丧变成了绝望。

彩虹奔到操作台前，用力按下红色的“终止”按键，“请输入高级安全口令，终止程序。”提示声响了起来。彩虹奔到齐的身前，跪倒，哽咽着说：“爸爸，求求你，告诉我密码。”

齐冷冷地、沉默地看着她满是鲜血的脸庞，脸颊微微颤动。

“爸爸，求求你，我不想他死。”

齐的嘴唇嗫嚅了两下，上唇和下唇轻轻碰在一起，喉结翻滚。我忽然发现，齐并非是拒绝彩虹的请求……而是，他已说不出话来了。

刚刚贯穿胸口的一箭，破坏了他义体的“心脏”：包括供能核心、生命维持核心。其实在齐的义体里，还有两处应急用的备用核心，分别位于右臂和左腿，这样即便躯干损坏，也能临时维持24小时生命，坚持到医生赶到，然而前两天他和我生死相搏的时候，这两个核心都被破坏了。

齐，即将，或者说，正在死去。

当意识到这个事实时，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是的，齐是我的敌人，他曾经无数次想杀死我，取代我，在最后一刻，他却做了这样的选择。他的牺牲自然不是为了救我，但救了我的女儿，彩虹。

至少，在我的心里，眼前的这个男人，齐，未来的我，完成了救赎。

“不……爸爸，不要！不要死！”彩虹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抱住齐的身体，眼泪和鲜血把父亲的肩膀染成怪异的红色。齐用尽最后一些力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伸出手，指了指我的方向。

他已无法开口发声，但我还是看懂了他的意思：我已无救，去救他吧，他也是你的父亲。

彩虹哭泣着，跌跌撞撞地跑回操作台。“倒计时3分钟，请降临者尽快做好准备，或使用高级安全口令终止跃迁。”她爬到操作台前，辨认荧幕上的一行行提示，然后跑到安全层外，隔着透明外壁，哭泣着看着我：“爸爸。”泪水如两条小溪，从她晨星般的眸子里涌出，其中一条透明晶莹，另一条，则汇入伤口处鲜血的河流，染成美丽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