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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dc（第3页）

齐抬起头看了看我，微笑着说：“等我3分钟，我在看一封重要的工作邮件。”

“好。”

这邮件应该很重要，齐摘下眼镜后，低下头，双手用力搓了两下脸，深呼吸。我忽然忐忑起来。我看到，当齐低头、搓脸的一刻，那张熟悉的脸上，五官扭曲成了奇异的形状，皱纹起伏，藏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显得格外陌生。

应该是错觉吧，毕竟无论是谁，只要用力搓脸，五官都会变形的。很快，齐就抬起头，露出熟悉的、友善的微笑，说：“元宇宙的体验怎么样？有念冰的消息吗？”

“没有。”我说，“对了，我见到语冰了。”

“嗯？”齐皱起眉，似乎有些惊讶，想问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以你的身份地位，也无权给语冰加上‘齐楚的爱人’人设标签吗？”

我问。

齐认真地看着我，说：“其实，我有，但我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不需要。”齐说，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于是轻轻按下座椅上的某个按钮。身后的墙上，一扇暗门缓缓打开，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我呆住了，身体瞬间僵硬，竟是语冰。

是的，这是一个拥有实体的AI智能伴侣，容貌、身形都与我记忆里的爱人别无二致。她看见我和齐，程序出现了故障，怔怔地站在桌前不再有任何动作。齐说：“你可以和她握握手。”

我坐在原地，没有动。

“她的肌肤材质、说话声调、性格特质，都和语冰一模一样——至少，和我记忆里的语冰一样。她可以陪我说话、逛街、做饭、约会，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动用特权，让元宇宙里的语冰dPC成为我的女朋友？嗯，现实里能做的事……就没必要在元宇宙破坏规则了。”

我沉默了，不知该说什么。

“好了，停止探讨这个问题。”齐说，“今天是你到的第三天，未来几天，我要告诉你许多东西，除去公司基本架构、工作流程外，更重要的，是没有保存在任何文档里的，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明天我带你参加董事会，你全程旁观。

这两天晚上，我会给你布置一些作业。”

“我如果学得快的话，能不能早一两天回去？”我忽然问。

“嗯？”齐抬起头，说，“不是说好一周吗，怎么了？”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齐察觉出什么了吗？他看向我的表情有些奇特，双眼微眯，似乎很坦荡，又似乎很复杂，我说：“我怕语冰等得着急，毕竟，我失踪一周……”

“之前说好一周，那就一周，绝不拖堂，但也不会提早下课。”齐淡淡地说，“我约了一个朋友，四天后要飞一趟7号浮空城，在那边逗留两三天。这次不用你陪，不是公事，临死前见一见老朋友而已。我晚上6点出发，你当夜24点返程，所以我没法送你了，到时候王会协助你完成跃迁的全部程序，送你回家。

其实流程很简单，你看一遍也能会。”

我愣住了，这番话信息量很大……我自己走？齐似乎相当信任我？但来不及多想，齐说：“你需要学的第一门课，是书法。”

“书法？”我愣住了。

“是的，你需要学会我的签名，我现在的手是义体，虽然功能已做到了尽可能完美，但毕竟是机械臂。我现在的签名，和你不一样，不只是字形，结构，包括许多用笔的细节习惯都有区别。”齐在桌上拿起一支钢笔，龙飞凤舞地在纸上签下一个极具艺术感与标识度的签名，“你试试看。”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钢笔，钢笔很重，用的是红色墨水，银白色的笔尖上，小半滴鲜红色的液体正要滴落，我屏住呼吸，依葫芦画瓢地模仿了一次，但两个字写得歪斜拙劣，我自己都苦笑起来。

“这支笔送给你，你慢慢练，不用急于求成。”齐随手将笔帽递给我，我接过笔帽，套好钢笔。齐静静地看着我，微笑着说：“王、语冰，你们先回去。”

两名AI机器人走向不同的方位，王回到了门口继续“站岗”，AI语冰则回到了暗门内，两边都关上了门，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我和齐两个。我有些不解，问：“不是AI机器人吗，为什么还要支走？”

“不为什么，不习惯。”齐淡淡地说，“毕竟长得和真人一模一样。”

“好吧。”

“你站到我这边来，不然看不到全息屏。”

我绕过巨大的办公桌，走到齐的侧后方。如果放到过去，这或许会引起我的不快，毕竟通常来说，只有助理、侍者才会这么站，但此时我心烦意乱，自然也想不到这么多了。齐把全息屏的防窥级别调到“中低”，身前的办公桌上方，便浮现出一方清晰的画面。

“这是公司CFO发给我的，最新季度的财报……”我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沉默地站在他身后半米的地方聆听。齐很快进入了状态，当讲到一个未来的专业名词时，他低下头，认真思索，在大脑里组织语言，整个人格外专注投入，似乎物我两忘。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神飘开了几秒，从全息画面移到齐的身上，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后颈处跳动的青筋——是真实的血管而非义体，以及他后脑正中，那指甲盖大小、浅白色的发旋。我不动声色地听着，但思绪愈发混乱起来。

一些回忆碎片，从意识深处，诡异地冒出芽来。

“四天后，王会帮你完成跃迁的全部程序，送你回家……”

“王的身份识别，包括面部、DNA、虹膜手段……”

“这是王服役的四年里，第一次用到高级安全验证，四年来，只用到过一次……”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呼吸变得愈发急促，鬼使神差地，我把手伸进口袋，触到了某个冰凉、细长的物件，它如同火柴一样，点燃了某个极其危险、又极具诱惑力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