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26号刘若愚的二儿子结婚,这次一定要带可凡参加,让可凡在老同学面前公开露一次面。刘若愚是大学时班里的旁听生,学习不怎么样,但却喜欢四处结交朋友,全班30来个人没有他不熟悉不联络的,甚至连倚这样刻意隐藏起来的也被他上门找过好几次,动不动就请人吃饭,豪爽的性格、出手的阔绰让人无法拒绝。刘若愚比同班同学都大几岁,大儿子早就结婚了,二儿子据说娶了个俄罗斯女孩儿,还是什么农场主的千金。不出意外的话全班同学大部分都会到。好吧,这就跟可凡说,两个人一块儿出席,他总算能扬眉吐气一次。
中午,他照例到招待所和可凡一起吃饭,这样的生活已持续了近一个月。招待所有简单的厨房和炊具,而可凡又做得一手好菜,和她一起把菜端到餐桌上,相视而笑,你谦我让地吃饭简直是人生至快之事。连倚轻快地穿过草坪和一排排木槿树,向招待所走去,却远远看到可凡站在招待所门口和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外国人说话,于是他放慢脚步,绕到门口石榴树后面仔细听着。
只听两个人正用外语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懂,但却感觉可凡说得流畅自然,十分地道,就像她说普通话一样毫无阻碍。连倚知道她是英语翻译,在美国生活了多年,无论听说读写译样样得心应手。哎,相比之下,自己就逊色多了。大学所学的知识基本全部还给了老师,英语连普通的日常会话都说不了几句,至于当时可凡最看重的自己写诗的才华,也早已江郞才尽。他从大学毕业至今没写过一首诗,连“诗”这个字都不敢再提,唯恐亵渎了它,年轻时的棱角和诗情画意早被生活彻底泯灭了。然而自己的女人却如此厉害,他感到由衷的自豪,这个女人,这个在同龄人中最优秀的女人,竟然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如此平凡甚至平庸的自己,真是受之有愧啊!
可凡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围裙上是可爱的雏菊图案,干净清爽,唯美梦幻,仿佛它并不是一件防油污的道具,而是一件时装,和老婆曾经的旧抹布一样的围裙有天壤之别。她弯腰看液化气燃烧得怎么样,腰胯的曲线美得无法形容。连倚在旁边完全看呆了,天下还有这么美的女人,她生来就是为了诱惑男人的。他蓦然升起一股冲动,不顾一切地一把拉住可凡,把她从厨房拖到卧室,扔到床上,重重地关上了门。
“火,火还烧着呢!”她边笑边挣扎着。
“管不了那么多了,就让它烧吧!”
他鱼一样跃到她的身上,任凭最原始的冲动牢牢掌控了自己。失去理智,不再思考,不管不顾,疯狂地索取着他想要的东西,那是30多年前就无数次想过但最终没有付诸实施的。可凡在身下轻声的呻吟,更激发起他征服的欲望。30多年的婚姻经历,他从未在去世的妻子身上有过如此美妙奇幻的感觉,就像走进一片从未见过的森林,里面奇花异草,树木葱茏,各种香气四溢的果实挂满枝头,任人采撷。简直是人间仙境,天赐的伊甸园。原来人间还有如此至高无上的享受。他不可遏制地战栗着,像条随波逐流的小船在海浪上一路颠簸。
监视器上突然出现的场面让人血脉偾张,无法直视。佟宇赶紧冲到客厅,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下去,却依然脸红心跳,喘不过气来。这样私密的场面,一下子跳进视野,实在有些措手不及。这算合理范畴的监控还是带有猥亵性质的偷窥?是出于对整个试验的关切还是不良企图的借口?如果受试者知道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们的身体、隐私就这样被赤裸裸地呈现在屏幕上,纤毫毕现,甚至可以将某个部位特别放大,这属于违法行为吧!以后的立法应考虑到这样的情境,否则人便成了笼中的动物,一切都暴露在他人的注视下。然而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可凡的性爱功能则永远是一个未知数。它表现得实在太完美了,这说明其身体的仿真性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监视是合理的,因为毕竟初衷是好的,相信受试者会原谅吧!
“早知道大学的时候就这样了,白白错过30多年。”连倚靠在床上,一边把气喘匀一边感慨。那些单纯稚嫩的日子,谈恋爱竟然真的只是谈恋爱,不敢越雷池一步,不像现在的年轻人,总会提前享受所有的一切。可凡枕在他的手臂上,并没有他那么激动,显得十分平静,轻盈地跳下床去。
“我去做饭了,等会儿端过来。”
她明明是第一次,但反应却如此平淡,完事之后二话不说就奔向厨房,让人纳闷。但转而又想,大概是怕锅烧坏了,而且即使长得再年轻,毕竟也是中年女人了,年龄会改变她对许多事情的反应。想当年她看见一条虫子都能吓得哇哇乱叫,现在拿着刀现宰活鱼已经得心应手。唉,时间对人的重塑功能实在太强大了。
星期六中午的海越大酒店宾客盈门,3场婚宴同时进行。人们像走马灯一样进进出出,大门口站的6个盛装的新郎和新娘反倒像迎宾服务生,他们穿得大同小异,满脸堆笑地迎接着客人。“我结婚的时候,绝不在酒店举行,说什么也要新颖一些。”连倚暗暗想着。第一次婚礼凑凑合合地过去了,简直不像一个婚礼,第二次一定要尽善尽美尽如人意,可凡穿上婚纱肯定要比这些新娘漂亮百倍。
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刘若愚家的婚礼在二楼,连倚拉着可凡上楼之际,几次有人回头看她。她穿了一套当下流行的藕色纱质仙女裙,苗条的身材配上长长的裙摆,收腰设计更显得细腰不盈一握,紧致的脸蛋配上漂亮的锁骨,头发是刚刚做过的小幅弯曲的仙女型,左右各梳了一条细细的发辫别上去,在脑后交叉,头上戴了一个小小的不惹人注意的王冠型发卡,如同波提切利笔下的维纳斯,整个人显得超凡脱俗,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看上去只有18岁的模样,青春靓丽,看得令人心动。虽然连倚也精心修饰了一番,但和可凡站在一起,到底像两代人,绝不是很般配的情侣。唉,以后我也要搞个她这样的整容术,那样郎才女貌该多好啊!等挣够了钱吧!一定去国外做!他痛下决心地想着。
几十桌宾客热热闹闹地聊着,似乎每个人都很兴奋。连倚找到了自己的桌签,桌旁已疏疏落落坐了几位早到的同学,有的还是从外地赶过来的,大多都是毕业以来第一次见到。
“老连,幸会幸会,多少年你都不露面,没想到这次见到真容了,真是荣幸之至啊!”曾经的学习委员李宇航打趣地说。
“是啊,还是老刘面子大,上次见老连还是30多年前的毕业聚餐呢!”
旁边坐着并没有站起来的章行知有些酸酸地说,大学时他和连倚一个宿舍,十几年前来S市时也曾主动找连倚聚聚,却被对方不软不硬地拒绝了,说出差了没在S市,一个办公室小科员出哪门子差,不过是找个借口不见罢了,章行知为此十几年来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对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两个女同学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可凡,窃窃私语了几句,犹豫了一下问道:
“哎,连倚,听说你生了个儿子,怎么变成女儿了?不过你女儿真漂亮啊,够上明星级别了,还在上大学?一定有很多男孩儿追吧!”
连倚脸一红,有些局促地解释:“不是女儿,是女朋友,我们很快就结婚了,到时候请大家喝喜酒。”
“什么?女朋友?!”一桌人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统一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看看老连再看看身边微笑恬静的可凡,搞不清一向严肃古板的老同学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
“其实你们差不多都知道,我大学时的初恋,外语学院的裴可凡,就是她,和咱们同届,大三时咱们班的元旦晚会她还去了呢!”连倚解释道,不想让大家胡乱猜疑,以为自己人到中年却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小情人。
“哇,你这么说我有印象,裴可凡,当时也是外院的院花呢!不过,她怎么会这么年轻,甚至比原先还要年轻,整容了吗?”
“老连,真是艳福不浅啊!这方面你在咱班绝对第一,谁老婆也比不上你老婆。”
人们叽叽喳喳开始议论,后来赶到的十几位同学也加入了惊讶和议论的行列。这场婚宴俨然变成了连倚的新闻发布会。大家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可凡身上,眼睛一直围着她转。连倚不禁有些得意,但又担心可凡会不会怪自己,招来这么多异样的目光。
然而可凡的修养实在太好了,她微笑着跟大家打招呼,无论别人怎么指指点点都心平气和,没有一点不悦。直到司仪宣布婚礼开始,请大家安静,新郎新娘已分别站在了红毯的两端,人们才逐渐安静下来。几位女同学依然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根本不看台上,压低声音继续全心全意地谈论着可凡。惊讶于貌不惊人、混得一般般的连倚竟能找到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她看上去乖巧听话,家庭背景应该很不错,身材相貌当个模特也富余,怎么就看上老连这块老腊肉了呢?真是猪油蒙了心,她到底图什么?
接下来是千篇一律的换戒指、展示结婚证、谈恋爱经过、父母寄语、领导发言之类的,大屏幕上不断变换着各种美不胜收的婚纱照,这些经过化妆和美颜、滤镜、拉长腿、瘦脸、瘦腰等各种PS修图处理的照片已经完全看不出新郎和新娘的本来样貌,完全是在展示毫不相干的两个陌生人。没有人对这琐碎无聊的过程感兴趣。无数中国人以这种统一的模式度过了他们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天,而宾客们则什么也不会记得。
喜宴开始了,千篇一律的四喜丸子、福寿砂锅,这些菜名承担着各种喜庆的寓意,这些菜都是提前做好,只等席面一开便流水线般回炉热一热就端上来,毫无新意,味道更不值得期待。人们开始吃饭、喝酒,可凡慢慢地吃着,举止稳重大方,显示出大家闺秀的气质。她看到连倚夹起一只虾,又懒得剥,只是放在盘子里并不动它,就主动用湿巾擦了手,给他剥好,把完整的虾仁放在他盘子里,并盛了一碗热汤端给他。
“哇,看人家,这么漂亮还这么贤惠,老连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啊!听说他的前妻只是个棉纺厂的普通工人。这个却像大明星一样,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啊!”同学们还在交头接耳,除了惊讶他们似乎想不到其他的了。
“这女孩儿看上去也不傻啊!是不是老连这两年发财了?只是咱们不知道而已。”人们对两个人的关系始终保持着昂扬的兴趣,婚宴结束宾客们先后离开时,还有人在谈论着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