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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王存华(第1页)

听人说泉子回到家里后,他的爹妈抱着他又是哭又是笑的,并且还马不停蹄地杀鸡宰鹅,给他做了一满桌丰盛的饭食。泉子就是因为被过度溺爱才变得无法无天,最终走进监狱的,但是老两口还是爱子心切。

泉子回来后,大家都撵出去看稀罕,就仿佛他是耍猴人牵来的猴子。泉子并没有像大家所想的一样变瘦变黑,相反,他明显比一年半前要高大结实,脸也比之前要白一些。大家不明所以,议论纷纷,曹村长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他给众人解疑释惑:“现在的监狱可不比当年的监狱,现在的监狱都讲究人性化管理,伙食只怕是比我们的伙食还好,不说顿顿有肉,起码天天有肉。”

好几个曾经被泉子欺负过的人都摇了摇头,撇了撇嘴,很显然他们更愿意让泉子在监狱里多遭些罪,多吃些苦头。

我和曹村长的小儿子曹皮皮是同班同学,也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那天我们也跑出去看泉子了。泉子除了个头、体重和肤色的变化外,似乎还有神态和性格的变化,他走路时不再贼眉鼠眼地到处张望,而是半低着头,显得一脸阴鸷。在入狱前他遇见熟人会嬉皮笑脸地打招呼,但现在他一言不发。有一回,我和曹皮皮迎面碰见了泉子,他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眼睛里仿佛藏着一把冰冷的匕首,吓得我们急忙躲开。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泉子回来后,大家害怕他旧念复萌,再次砍瓜,于是纷纷又在瓜地里搭起了棚子,不分昼夜地守在那里。不过这一回村里的人多虑了,砍瓜偷瓜的事情再没有发生过,哪怕有两三户人家因为孩子生病或者老人住院的事情无暇看守瓜地,他们的香瓜也毫发无损,一个没丢。看起来监狱里的改造还是起了作用,泉子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泉子的爹妈也种香瓜,泉子出狱后得有个生计,他们便手把手地教他种瓜,从头给他讲如何选种,如何整地,如何接穗,如何定植以及后期的肥水管理、植株调整和虫害防治等。一开始泉子还像模像样地在地里学了几天,但没过多久他便执意不学了。大家问泉子的爹妈个中缘由,他们抹着眼泪说:“泉子说他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他要离开村子去打工。”

接下来,泉子果然不顾自己爹娘的苦苦哀求,只身到外面打工去了。然而仅仅过了半个月他便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原来城里现在不论是饭馆还是工厂都要求职者提供身份证,当餐馆老板和工厂老板获悉泉子有过服刑经历后无一例外地婉拒了他。最后,走投无路的泉子到一个建筑工地上打黑工,但高强度的体力活让从小游手好闲惯了的他根本吃不消,他只好打道回府。

虽说在城里碰了壁,可泉子还是不太情愿在瓜地里劳动,他干脆带上水壶和干粮,每天爬到西边的贺兰山上散心。泉子的爹娘拿他毫无办法,只能听之任之,他们唯一的心愿就是他千万不要再惹是生非,再度被关进监狱中。

泉子早出晚归去爬山,这对村里的人来说是件求之不得的事情,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没有泉子在村里晃悠,大家的生活就能一如既往地平静、祥和。

由于很少能够在正常时间里见到泉子,大家渐渐忘记了他的存在,每个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也不再是他了。与此同时,大家也陆陆续续地从瓜棚回到了家中,既然泉子不再干坏事,忍着蚊叮虫咬守在那里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生活恢复如初,家家户户都继续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和希望憧憬。我大和我妈整天都在瓜地里忙活,“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人不亏地皮,地不亏肚皮”,这是他们深铭于心的信条。我在小学里当上了小组长,还佩戴了“两道杠”,这令我大和我妈甚为欣慰,唯一叫我有些忧伤的是外奶奶年事愈高,她行走起来越来越困难,不得不拄上了拐杖,另外,她的眼睛越来越花,双手也不再灵活轻盈,再剪起纸来竟然颤颤巍巍的。

贺兰山上仍旧是覆雪漫漫,银光四射,那些冰雪恐怕再过一百年、一千年也难以融化。刚刚会跑的碎娃娃们像我当初一样一遍遍地传唱着那首名为《天上的星》的童谣,他们显得兴高采烈,不知道他们的爷爷奶奶、外爷爷外奶奶有没有给他们讲过天上掉下来颗火流星的事情以及张家老财上山寻宝坠入悬崖的故事。

一分汗水,一分收获,随着香瓜像蚌壳中的珍珠一样渐渐成形,散发光芒,大人们终于可以稍稍松口气,并且可以挤出点空来到周边的乡镇赶场集,购置点生活必需品和生产必需品。

距离我们村子最近的乡村大集是黄渠桥镇的集,它每逢农历的三六九开一次。黄渠桥镇是一个有百年历史的镇子,它因一条穿镇而过的古渠得名,古渠中流淌着的是引来的黄河水,而黄河水向来多有泥沙,浑浊泛黄。黄渠桥镇的集市很热闹,既有卖家畜家禽的,也有卖布料衣服的;既有卖瓜果蔬菜的,也有卖农资建材的。集上还有很多临时搭起的卖凉粉、刀削面和炒羊羔肉的棚子。而我最心心念念的是糖麻丫,糖麻丫是用胡麻油炸出来的面食,上面还浇着用冰糖、红糖和蜂蜜熬成的糖汁,看上去金黄诱人,吃起来也是香甜难忘。

这一天,又到了黄渠桥镇开集的日子,一大早曹皮皮就来到我家,约我一切去赶集,他兴冲冲地说道:“我爸要骑电动车带我去黄渠桥,我妈还给了我十块钱,十块钱够买两个大号的糖麻丫了,我们一人一个吃个痛快!你大今天肯定也要去赶集,对吧?今天村里好些人都要去赶集。”

让我深感懊恼的是,我大今天恰好要去我大爹家吃席,而我妈让我帮忙收拾伙房,我只能一脸沮丧地向曹皮皮道出实情。曹皮皮多少有些失望,但他宽慰我说:“我会把糖麻丫给你带回来的,凉透了的糖麻丫虽然不如刚炸出来的那么好吃,但它仍旧是美味呢。”

我点点头,挥挥手同曹皮皮道别,心间充满了小小的失落。挥汗如雨地帮我妈把小伙房收拾干净后已是艳阳高照的中午时分了,吃过午饭又小睡一会儿后,我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百无聊赖地望着湛蓝而高远的天空,无论我怎么使劲看都看不到它的顶。偶尔有几朵孤零零的云彩飘来,像是慢慢吞吞的家鹅,又像是四处漂泊的异乡人。我还看见一只野雁在高空中盘旋,现在还不是南迁的季节,我不知道它究竟在做什么,也许它在寻找着走失的伙伴,也许它在为自己的孩子觅食。它的羽毛不时在琉璃般明净的阳光中闪耀一下,最后消失在了深不可测的苍穹间。

下午又帮我妈干了两个钟头的家务活后,炽亮炙人的阳光终于变得和煦轻柔,天穹中也呈现出暮色将至时的淡淡的金黄。我惦记着甘甜耐嚼的糖麻丫,不时地朝大门口张望,盼望着曹皮皮早点从黄渠桥镇回来。

就在夕阳快要坠下西面的贺兰山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间或还有人在哭叫。我大还没有回来,我和我妈出去打探,哭鼻子的人似乎是村民王存华的媳妇,她已经坐上邻居家的摩托车朝村外走了。正当我们疑惑发生了什么事情时,曹皮皮抱着一个装糖麻丫的牛皮纸袋子匆匆忙忙地过来了。

我顾不上接糖麻丫,而是指着远处摩托车扬起的尘土问:“你知道发生了啥事吗?”

曹皮皮的脸色有些苍白,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他缓了口气才结结巴巴地对我说:“王存华……村里的王存华死了……他也到黄渠桥镇赶集……他被车撞死了……”

“啥?”我和我妈都吃了一惊,我们七嘴八舌地询问他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在仅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子里,婚丧嫁娶都是大事,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便从众人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黄渠桥镇不仅有古渠穿镇而过,还有一条国道纵贯全镇。国道上南来北往的车辆很多,许多司机路过这里时都会停下来吃碗特色的拌凉粉、烩刀削面和炒羊羔肉。实际上黄渠桥镇的集市就是开在国道两旁的,每逢开集,路两边便摆满了摊位,搭满了棚子,而往来的车辆也会降低速度,慢慢悠悠地从中通过。

王存华也去赶集,听人说鹅也能够看家护院,而且不像狗那么能吃,他便打算买两只鹅回来,把它们带到瓜地里看瓜。集上有两个卖家鹅的摊位,它们都摆在国道边。比较了一番后王存华蹲在其中的一个摊子前同摊主讨价还价,他好不容易才谈妥了价格,挽起袖子在鹅笼里挑鹅。见到生人,家鹅们一边仰起脖子叫唤个不停一边你推我挤地躲避,王存华不得不专心致志地对付这些躁动不安的鹅,想法子捏住它们的脖子,一只一只地仔细挑拣,为此他的胳膊上和身上都被鹅嘴拧了好多下。

王存华只顾着挑鹅,他没有留意到就在他身后的二三十米处,有一只待售的家猫突然从笼子里钻了出来。家禽家畜都在一个区域售卖,这只猛然间蹿出来的家猫引得跟前几只待售的土狗发了狂,它们原本都被拴在树上,这下全都伸长脖子,用力地拽着链绳,大声地吠叫着。其中的一只不顾主人的阻拦,硬生生地挣断了绳子,连蹦带跳地去追猫。集市上人畜众多,场面杂乱,气势汹汹的家犬没有追到七拐八拐的花猫,反而不小心扑到了一匹待售的黑毛骡子的身上。骡子瞬时受了惊,竟也挣断了缰绳,朝国道上奔去。

骡子猛地奔到了国道中央,而此时恰好有一辆重型卡车驶来,虽然车速并不快,但这突如其来的情形还是让司机慌了神。由于距离太近,卡车自重过大,根本来不及制动,他只好一边拼命鸣笛一边向右打方向,因为比起左边,马路右边的人流要少一些,两害相权,他只能取其轻。听见急切又犀利的鸣笛声后,禽畜摊位上的人大都及时跑开了,但低头认真挑鹅的王存华慢了半拍,来不及跑开,同那堆家鹅一起丢了性命。

事故发生后,交警调取了国道上的监控,又走访了集市上的多名摊贩和群众,最后认定这是一桩由骡马意外受惊而引起的交通事故,卡车司机负有主要责任,卡车司机所投保的保险公司依照责任认定也准备对王存华的家人进行相应的经济赔偿。

本来这件事也就画上了句号,村里的人一方面帮忙料理王存华的后事,将他葬在了贺兰山脚下,另一方面也深为他的遭遇而感到惋惜,毕竟他正值壮年,娃娃还没有成年。然而,过了没多久,事情似乎又变得蹊跷复杂,原因是有几个本村人都看到泉子那天也去赶集,而且他也在售卖家禽家畜的区域,距离王存华不是太远,村里的郭梅英甚至还看见泉子在笼子前逗猫。

联想到泉子入狱前所说的要报仇雪恨的话,郭梅英和另外几个村民都不约而同地对王存华的媳妇说:“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泉子同你家老王之前有过过节,不知道老王出事同他有没有关系?”“不管怎么样,应该调查一下才对,没有关系了,你和娃娃也就安心了;要是万一有关系,那老王就走得不明不白了。”“凡事还是调查个水落石出为好,这样对老王也有个交代。”

这些话最终让王存华的媳妇下定决心调查一番,她再次找到了交警,把泉子同自己丈夫结过梁子的事情告诉他们,央求他们能够再做一番调查。见王存华的媳妇哭肿了眼睛,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负责这起事故的交警再次对泉子进行了询问,并且再次到集市上对当时正售卖猫狗鹅骡的几位摊贩进行了询问。交警们了解到泉子当时的确在集市上挑选家猫,而且时间同王存华挑鹅的时间基本重合。卖猫的摊贩说泉子从兜里掏出来一颗拇指大小的红色弹珠放在了猫笼旁,果然有一只花狸猫被圆溜溜的弹珠所吸引,伸出毛茸茸的小爪来拨弄玩耍。弹珠被拨开后,笼子里的花猫再也够不着,它有些焦急,便使劲从笼盖缝中挤了出来。花猫只顾着去找弹珠,没想到无意间跑到了待售的土狗跟前,惹恼了它们,就此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终导致了一场可怕的交通事故的发生。

交警向泉子询问红色弹珠的事情时,他直言不讳地说自己的确用一颗红色弹珠去逗笼里的猫了,目的是看哪只猫更活泼好动些,至于花猫挤出笼子以及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他意想不到的。

尽管整件事的源头是泉子用红色弹珠逗花猫,但弹珠既不是什么凶器也不是什么违禁的物品,另外泉子距离王存华足足有二三十米远,而且并没有直接将人推至车轮下的举动,因此交警最终还是认定他在这起交通事故中无须承担刑事责任。

尽管心中多少有些不甘,但王存华的家人也只能够接受这个事实。王存华下葬后,村里的人人时不时谈论这件事情,我和死党曹皮皮也不止一次地讨论过,我们也都觉得王存华死得有些冤屈。

“那天泉子要是没有用一颗弹珠去逗猫,没有将花猫招惹出来的话,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王存华也就不会死了。”每一回我都是这么感慨道。

曹皮皮点点头,“我大和我妈也说这件事多少有些邪乎,偏偏是泉子逗猫惹出的事故,这让人多少都会起疑心。可是就算泉子再坏再能,他也没法子预测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又不是个神仙。我大和我妈说这都怪王存华的命不好,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情。他们还说泉子看起来的确是个黑煞星,能给人带来霉运和灾祸,以后要离他远一些。”

说来奇怪,自从王存华遭遇车祸之后,泉子不再像从前一样早出晚归爬贺兰山了,他又开始在村子里晃悠,手里不是夹着根烟就是提着个酒瓶子。

有一回我和曹皮皮听见喝得醉醺醺的他给两个年轻人吹嘘道:“村里的人都怕我,他们都说我是煞星,没错,我就是煞星,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煞星,我有金刚护体,有天王罩着,我的命可不是一般的硬,谁害过我,我就克谁;谁得罪我,就保证没有好下场。王存华的死你们都看在眼里了吧?他当年害过我,所以现在就遭了报应,遇到了车祸。”

两个年轻人连连点头,而我和曹皮皮充满厌弃地离开了。泉子一身戾气,我得依大人所言,尽量离他远一些。于是,无论是我单独行走时还是和伙伴们一同玩耍时,只要看见泉子就远远地跑开。我以为远离泉子就能够远离霉运,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场横祸正在等待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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