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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小狗娃子（第1页）

我和曹皮皮就居住在摆放祖冲之1号终端的这间洞室之中，金院长安排人给我们搬来了行军床，还送来了一些压缩饼干和单兵即食口粮，对我们来说它们可都是别处难寻的零食。

我们可以直接通过语音同祖冲之1号进行交流，也可以通过键盘和手写板来输入相对正式的文字以及相对复杂的图案、图表和影像等。我们知晓自己责任重大，不敢心存旁骛，抓紧时间同祖冲之1号进行交流，以便判断它是否拥有自主意识。

“你好，祖冲之1号，我是曹皮皮。”曹皮皮首先开口。

“你好，曹皮皮，你看上去有些拘谨啊！”

“你能看出我的表情？”曹皮皮一脸惊讶。

“当然能，我配置的是超高清的摄像头，能够捕捉到你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如果需要的话，我配置的另一个可变焦摄像头甚至可以看清你脸上的螨虫。”

“这么厉害？”曹皮皮吓了一跳，吐了一下舌头，他接着说，“我是来陪伴你的，旁边的是我的朋友，他也是来陪你的。”

“你们好。”祖冲之1号微微点点头，用一只手捋着胡子说。

金院长说即便祖冲之1号拥有了自主意识，它也相当于人类的孩童，但它的这副老气横秋、宛若长者的形象让我和曹皮皮多少有些隔阂之感。曹皮皮挠了挠脑袋问：“祖冲之1号，你能够换一个形象同我们说话吗？当然，我们都很崇拜祖冲之，但是他所处的年代和他的穿着装扮对我们而言都很陌生，最关键的是我们总觉得自己是在同一位饱经世事的长辈进行交流，而不是同一位年纪相仿的朋友聊天。”

我原以为祖冲之1号会拒绝曹皮皮的这一请求，没想到它回应道：“我明白啦。”

接下来，屏幕上青衣长袍、仙风道骨的祖冲之蓦地消失了，俄顷工夫，一个新的形象出现在了屏幕上，我和曹皮皮吃惊地看到那居然是一个发束两髻、衣着短衫的古代儿童，眼亮如星，满面天真，笑嘻嘻地望着我们。看到这个形象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课本上的《清平乐·村居》中的一句：“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而曹皮皮惊喜地叫道：“你好像动画片里的哪吒啊！你只差一对风火轮和一杆红缨枪。”

之前我们听到的都是老人的缓慢而略微喑哑的声音，但这下从麦克风中传出的是清亮欢快、洋洋盈耳的孩童的声音：“这是我按照你们的要求为自己设计的新形象，它是我根据祖冲之的画像利用人脸编辑算法生成的十来岁时的祖冲之的模样，既保留了祖冲之的特征，又同你们的年纪相当。这样的形象应该不会让你们感到别扭吧？”

我和曹皮皮相互望了望，都惊叹于祖冲之1号的机敏和聪慧，它一定通过摄像头看到了我们的神情，用稚声稚气的合成音说：“别忘了我是量子计算机，模拟人脸对我来说只是最最简单的算法，我一边打盹儿一边就能将它算出来。”

总角之年的祖冲之形象果然消除了我们心间的隔阂感，我和曹皮皮按照金院长和宋博士事先的叮嘱，不遗余力地同它沟通交流，同时仔细分析和感觉它的每一个反应和每一句话究竟源自程序还是源自心智。

我和曹皮皮向祖冲之1号详细介绍了自己的家庭情况、住址、学校以及自己的喜好。曹皮皮说：“我喜欢吃香瓜，喜欢喝可乐，我最喜欢的是骑自行车和爬山，我曾经独自爬到一座很高的山梁上，并且在那里发现了七幅头戴光环的人脸岩画。”曹皮皮的话音刚落，祖冲之1号便说道：“那是太阳神岩画，是由一万年前的原始人雕刻的。”接下来，它在屏幕上展示出了那七幅栉风沐雨、别具一格的岩画。

曹皮皮惊叹道：“你怎么知道它们啊？就连我大和我妈也没有见过它们。”

祖冲之1号回答：“创造出我的科学家们为我准备了庞大的数据库，里面的知识浩如烟海，他们还为我输入了有关贺兰山的详尽资料，目前人们发现的每一幅岩画和每一处遗迹都在其中，甚至连栖息在山中的体型较大的禽类和兽类也都有详细标注。”

我猜金院长他们之所以将如此丰富详尽的贺兰山资料输入给祖冲之1号，正是为了让它建模，从而研判大量子的动向。不过，据我们所知金院长还未将大量子的事情告知祖冲之1号，他要待确知它有无自主意识后再做行动。

赞叹之余，曹皮皮又问道：“我们数学课本上的那些四则运算对你而言肯定也只是小儿科吧？”

屏幕上的少年祖冲之扬着眉答道：“它们简直是小儿科中的小儿科，我能够进行最复杂的流体力学方程计算和浅水波方程计算。”

“我要是能拥有你这样的一台超级量子计算机就好了，再难的四则运算题你只用一秒钟就能够解出来。”曹皮皮羡慕地说。

“不是一秒钟，是千亿分之一秒，万亿分之一秒。”祖冲之1号纠正道。

曹皮皮点点头：“我敢说你比最了不起的数学家都要聪明，我真希望学校能搬到这里，那样的话我就再也不必为如何完成数学作业而发愁了。”

少年祖冲之笑了笑，还做了个揖礼的动作。

为了尽快研判出祖冲之1号究竟有无感情和心智，曹皮皮故意抬头望了望坚不可摧的混凝土屋顶说道：“你如此聪明，可是你只能待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洞窟中，你会不会感到孤独啊？我若是没有朋友和家人的话一定会孤独万分的。”

蹊跷的是，少年祖冲之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迅速作答，它心事重重地想了一小会儿后才重新变得眉飞色舞，说道：“我能浏览海量的信息，能借助于分布在各地的摄像头和拾音器了解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还能够通过气象站的雨量计、温湿度传感器、风速风向传感器和太阳辐射传感器感受到风霜雨雪和冷热变化，我实际上随时在同外面接触呢。”

接下来，少年祖冲之似乎打算转移话题，它望着轮椅上的我问道：“刚见到你时我就注意到你行动不便了，可是在你初来乍到之际就向你打听缘由显得不大礼貌。既然我们现在对彼此已经有所了解了，你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受伤的吗？”

如果要告诉祖冲之1号我受伤的真正原因就得将大量子的事情和盘托出，我只得语焉不详地敷衍道：“我爬山时不小心从半山腰摔了下来。”

少年祖宗之睁着黑亮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我，仿佛要从我的脸上觅出什么端倪，我有些心虚地将头低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都在这间洞室中和祖冲之1号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后来可能大家都有些乏味，曹皮皮提议我们玩棋类游戏。祖冲之1号在大屏幕上依次显示出了跳棋和象棋的界面，少年祖冲之坐在虚拟棋盘对面，我们只需要用遥控器点击屏幕就能够移动棋子。曹皮皮的棋艺在村里的同龄人中无人能敌，然而在少年祖冲之面前，他毫无还手之力，盘盘被杀得落花流水。我同祖冲之1号对弈了几盘，同样一败涂地。在这之前我们就看到过象棋高手和围棋高手被计算机打败的消息，祖冲之1号是运算能力提高了几个数量级的量子计算机，别说我们这样的菜鸟，就是国际象棋大师和围棋大师也会被它轻松击溃。

超群绝伦的棋艺或许只是因为祖冲之1号凭借惊人的内存存储了所有的棋局、步骤和技法，它能在瞬间调出最佳的应对方案。曹皮皮建议我们三个玩“手心手背”和“石头剪子布”的游戏，这两个小游戏看似简单，但随机性和主观性极大，很难有固定的应对之法，特别是在有人打勾手的情况下，单凭概率是很难取胜的，它需要有敏锐的第六感，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普通的机器和计算机肯定不会拥有。

我和曹皮皮也经常玩这两个游戏，我俩渐渐形成了心灵感应般的默契，既不用使眼色也不用摸鼻子捏耳朵使小动作就能同时出手心或出手背，同时出石头或是出布出剪子，让对手陷于不利之中。这下我们重施故技，用此方法来对付祖冲之1号，果然，之前还战无不胜的它变得输多赢少。少年祖冲之一眼不眨地盯着我们，想从我们的细微动作和表情中找出破绽，发现我们的意图，但效果并不明显，我们仍旧是最后的赢家。

接连玩了一下午游戏后，金院长和宋博士安排我们到掩体外散散步，一方面他担心我们在里面待的时间过长会变得抑郁烦躁，另一方面只有在洞外我们才能无所顾忌地谈论祖冲之1号的种种表现，让他们了解真实的情况。

我和曹皮皮七嘴八舌地将我们在“手心手背”和“石头剪子布”游戏中大败祖冲之1号的事情告诉他们。曹皮皮笃定地说：“之前的几天里我还不敢肯定祖冲之1号究竟有没有自主意识，但通过和它玩这两个小游戏我能断定它没有，它没法像真人一样猜透我们的心思，猜出我们下一步到底会出什么。”

金院长和宋博士点了点头，但是不置可否，他们叮嘱我们继续同祖冲之1号沟通交流，用心感悟它的所有言行。之后金院长和宋博士便转身离开了，他们知晓我们正值喜欢玩耍的年龄，留一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给我们，让我们在山脚下随意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