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走上前去,只见此人身姿挺拔,肌肉结实,头盔闪闪发亮,手持一柄长矛,背着圆形盾牌,正一脸忧郁地望向远方。
显然他生前是一名战士,并且现在心情不太好。
糖糖望着他手中可能浸染过鲜血的武器,握紧双拳,鼓足勇气打了个招呼:“你好呀。”
那人回头,眸似明星,“你也要去法庭接受审判吗?”
“我想去冥王神殿,你知道该怎么走吗?”
“接受完审判的人会忘却那些饱含喜怒哀乐的人生经历,被分配到水仙平原、至福乐土或者塔尔塔罗斯,去不了冥王神殿的。”
“我不要接受审判,我想见冥界的管理者。”
“呵呵,看来你并不愿意接受死亡啊。”
对方笑出了声,心情似乎轻松了不少。
“我叫赫克托尔,生前是守卫特洛伊的战士,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糖糖,我的家乡离这里很远。”
糖糖据实以告,“你真的是和半神阿喀琉斯决斗的特洛伊王子赫克托尔吗?”
赫克托尔微微颔首,语带感伤:“生前的身份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只是放心不下家人和朋友,不知他们现在处境如何。”
“我读过你的故事。”糖糖摸着脑门开始回忆,“荷马把你的故事编成史诗传唱,你的弟弟帕里斯一箭射中了阿喀琉斯的脚后跟,为你报了仇。”
至于特洛伊城遭遇的厄运,糖糖斟酌了一下,没有告诉赫克托尔。
“阿喀琉斯也死了吗?那家伙刀枪不入。帕里斯,你做到了我没能做到的事。”
赫克托尔面露欣喜,眨眼又转为悲凉,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命运让我们陷入了战争的漩涡,随时走向死亡的怀抱,这对我和我的家人,对特洛伊的人民,甚至对半神阿喀琉斯来说,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加公平……”
“你现在是要去法庭吧。”
眼看赫克托尔陷入痛苦的思虑,糖糖连忙提醒他当下的目标。
“嗯?对呀,我的情感无法对生者的世界造成任何影响,我不仅要接受自已的命运,还要接受他们的。我们一起走吧。”
水仙平原一望无际,紫色幻光缓缓地流动在纯蓝的天空中,太阳神赫利俄斯和月神塞勒涅光辉的车驾永远不会照临这片土地,没有任何能提示时间流逝的事物。
不知走了多久,一幢方正伟岸的建筑映入眼帘,洁白的大理石和完美的对称性仿佛象征着审判的纯洁和公正,高大的石阶连接着法庭入口,等待审判的亡魂们早已排起了长队。
“到了,那就是冥界法庭。”
赫克托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眸光闪烁。
糖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脊背,赫克托尔没预料到她的触碰,常年在战场厮杀的本能让他猛然跃向一旁。
“呃,不好意思。”
糖糖尴尬地收回手,“我擅作主张想安慰你,别见怪哦。”
“谢谢你。其实,我不止是在担忧家人。”
赫克托尔很勉强地笑了,双手握成拳头又松开。
“我自问敬爱父母,爱护妻儿弟妹,关心人民,尽心尽力守卫城邦,对特洛伊的同胞来说,我是贤能的王子,勇猛的战士,拯救他们的英雄,我死了,他们该是何等悲伤……”
“我长年在战场上厮杀,长矛之下究竟有多少亡魂,连我自已也说不清楚。被我夺走生命的那些人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叫嚷着要向我复仇。阿喀琉斯找我对决,是因为我杀死了他的至交好友帕特洛克罗斯……”
“在迈锡尼人眼中,我和嗜血的妖魔没什么两样,现在我死了,他们一定在唾弃我的尸体,杀戮我的人民。而我在冥界的归处,全凭判官们定夺,不知道在他们眼中,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糖糖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歹是个万里挑一的战士,怎么如此纠结?
“你是个战士,双手必定沾染鲜血,可阿喀琉斯和你有什么区别,那些被你杀死的战士和你有什么区别?他们担心自已死后,事情会如何发展吗?”
糖糖伸出拳头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死都死了,还操什么心,要我说,你肯定能进至福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