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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诛锄异已(第1页)

第六十四章诛锄异已

金磊说:“宫廷斗争是残酷的,父子、兄弟相互残杀,争夺皇位,你死我活,腥风血雨,甚至引起国家动乱,生灵涂炭。自秦始皇建立皇帝制度,赵高发动沙丘政变以来,历朝历代的宫廷斗争愈演愈烈。”邢姬说:“可是这一次少年天子福临与多尔衮余党的斗争却平和得多,他利用议政王、议政大臣之间的矛盾,顺利铲除了多尔衮的执政班底,加强了他的中央集权统治,平稳实现了亲政。”谷宗义说:“十四岁的福临背后有历经两代宫廷政变经验的母亲大玉儿的暗中策划,还有亲近爱新觉罗皇太极的王公大臣们的鼎力支持,所以他才能疯狂报复多尔衮,恣意宣泄心中的怨屈和仇恨。”

汤若望见天赐的第二杯咖啡coffee只喝了一口就没有再动了,他笑道:“我看你还是喝不惯这西洋的饮料,借花献佛,我们还是喝你刚送来的碧螺春新茶吧。我还想跟你学学中国的茶道和茶艺呢。”汤若望取出天赐以前送的一套高雅的青花瓷茶具,开始学着中国的茶道给天赐沏茶。天赐欣赏道:“汤老师,你不仅汉语说得地道,这茶道也大有长进。”汤若望笑道:“我刚到澳门,学了三年的汉语和汉文化。我在北京已经二十多年了,跟你舅公徐光启学习儒家学说,喜欢上了孔孟之道。这茶道还是跟你学的,我看了不少有关茶文化的书籍,终于悟出了中国茶道的真谛,觉得大有进步。”

这一对师生边喝茶边评论时局,天赐说:“多尔衮刚死,他的党羽掌握了清廷的军政大权,年方十三岁的少年天子很难驾驭这复杂多变的朝廷。”汤若望说:“不久前,圣上到我这里来问天象有什么异常,我告诉他在距离紫微帝星咫尺之遥的地方出现了一颗赤色耀眼的流星,使帝星有些摇晃。我说这预示多尔衮已经病入膏肓,断难生还北京,但多尔衮不会轻易交出皇权,要小心应付,早作安排,以防不测。少年天赐心有灵犀一点通,故然他一举将英亲王阿济格派来的三百精锐骑兵一网打尽了。”天赐说:“你用你的无比智慧和过人胆识提醒和帮助少年天子,你对他忠心耿耿,他也对你无比信赖。可是多尔衮的耳目甚多,要是给他们听见了,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汤若望笑道:“我经历的大明帝国天启、崇祯两代皇帝,开始是帮助徐光启大臣在钦天监修定历法,后来又同李自成和多尔衮打交道,深谙中国朝廷的明争暗斗那一套权术。但我是用科学和忠贞服务朝廷,不怕奸诈小人诬陷。圣上虽然年少,但是聪颖过人,有胆有识,也有自已的主见。他把我看成他的帝师和玛法,我就要忠心耿耿为他出谋划策。更可喜的是,皇太后是位能驾驭王室权贵,手段高明的女人。他们母子已经平这度过摄政王企图篡位这一关,相信也一定能平安度过多尔衮死后这权力交替的危险期。”

天赐点头称赞:“我相信老师的眼力,毕竟你对他们母子了解得比我深。这宫廷内的博弈也许你的预见是正确的。但是战场上的胜败现在还很难预料。”汤若望亦点头称是:“满清和南明的较量还会持续一段时间,目前确实还需要进一步观察,我们暂且不作什么预测。我准备将带来的西洋书籍翻译成中文,但是在措辞造句上总感到困难重重,力不从心,希望你能帮助我作些文字上的修改和校正。这些是我和徐光启大臣共同翻译的几本着作,你拿去可以作参考。”天赐爽快答应下来:“不过目前正忙于抗清复明斗争,恐怕一时难以坐下来作翻译工作。”汤若望高兴道:“我知道你是位江湖豪杰,言必信,行必果;没关系,只要你答应下来,等到你有空闲时间再说。”

不知不觉已到午餐时间,汤若望留天赐吃中饭:“最近有传教士从澳门来,他们给我带来了法国红葡萄酒,平时我舍不得喝,今天贵客临门,我们开怀畅饮。我买了点肥牛肉和牛排,还有洋葱、士豆,做烤牛排和汉堡包吃。”天赐笑逐颜开:“这太好了,我正要向你学习怎么做西餐呢。”师生俩动手做起西餐来,汤若望说:“我平时都喜欢吃中餐,我觉得中餐色香味俱佳,很好吃,也就懒得自己动手做西餐。”天赐笑道:“老师,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结婚?没有德国老婆,也可以娶个中国老婆,中国女人贤淑温柔,可以服侍得你舒舒服服的。”汤若望笑道:“我是个禁欲主义者,清心寡欲,就像你们中国的佛教徒一样,到现在还是个童男子,终生不娶。满人性早熟,十三四岁就有情爱了。少年天子说他已与几个宫女有过体验。”天赐说:“清宫内的皇子皇孙都如此,专门有宫女供他们玩弄淫乐,所以到结婚时与皇后、福晋洞房花烛夜,就不会显得无知无能,尴尬窘迫了。”师生俩开怀畅饮,海阔天空,纵论天下。天赐告辞离开教堂,汤若望一直送到宣武门大街才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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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回家后一直闭门翻译汤若望交给他的书籍,听说今天多尔衮的灵柩到京,少年天子亲率王公大臣缟服出迎,并下诏晓谕天下,全国臣民孝服举丧。天赐骑马来到东直门外观看,只见多尔衮的灵柩车队在英王阿济格的护卫下,从驿道缓缓驶来。福临迎出五里路,亲自祭奠,三跪九拜,号啕大哭,百官在道旁跪地哀悼。从东直门到摄政王府,两旁白幡连绵,纸钱纷飞。多尔衮的棺柩由诸王贝勒日夜守灵,萨满巫婆们诵经超度,福晋、格格和命妇们在灵堂上哭丧。被多尔衮霸占,原来豪格的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容儿跪在那里哭泣,可能是在哀叹自己红颜薄命,前任丈夫豪格被多尔衮害死,现在第二任丈夫多尔衮也命丧黄泉。而那位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大玉儿没有出现在灵堂上,想必她也在为自己再次失去丈夫而悲伤,寡居深宫,床闱孤单,内心应该也是十分凄凉寂寞的。

天赐揣摩,此时的少年皇帝福临的内心应当说是充满了仇恨,他六岁披上了龙袍,每日五更上朝,黄昏参拜,有数不清的繁文缛节,满汉奏折,最使他痛恨的是那位身材高大,满脸虬须,冷漠凶恶的十四叔多尔衮独掌朝政大权,却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上,让他当了一个傀儡儿皇帝。他的童年和少年没有父爱,也缺少母爱和家庭的温暖,刻板、冷漠、乏味的宫廷生活使他厌倦;与母亲的分宫而居,难得一见,造成了母子间感情的隔阂;母亲下嫁,与仇人似的多尔衮同居,更使他感到奇耻大辱,颜面尽失。他经常处在一种极度的恐惧和不安,自卑和压抑的心理泥沼中无法解脱。但是他又不得不强忍怨言和怒火,把种种不满和委屈深藏心底;他变得傲慢任性,放荡不羁,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亲政之后。

俗话说,人一走茶就凉,更何况多尔衮掌权时,逆谋篡位,连登基的龙袍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能废黜他这位儿皇帝,少年天子当然怨恨在心,亲政之后必将惩处多尔衮之罪。多尔衮在世时,网罗亲信党羽,谄害排挤异己,那些含怨受屈的王公大臣,自然会拥戴少年天子,联手打击多尔衮的余党。但是天赐心想,这位少年天子他现在必须学会忍耐,稳住多尔衮余党蠢蠢欲动的阵势,等待合适时机,惩处他们,否则弄不好会引起英王党羽的叛乱。

天赐从建斌那里得到的情报,十三岁的少年皇帝福临在守灵期间对多尔衮的驾崩竟然显示出非常悲哀和伤痛;由礼部起草的哀诏,尊封多尔衮为“诚敬义皇帝”,并用衮黄明袍殓葬,宣布国殇为二十七天;而福临他居然在灵前一直守孝至七七四十九天。那天,五凤楼的咚咚的鼓声敲了五下,嗡嗡的晨钟也撞了五下,这嘹亮的钟鼓声宣告多尔衮的丧礼已告结束,紫禁城里立即热闹起来,顺治皇帝亲政时代开始了。

过了几天,听到大街小巷传来阵阵铜锣响,衙门差役高声吆喝:“今日是皇上亲政大典,举国同庆。皇上下诏,自明天卯时起,大赦天下,减免赋税。皇恩浩荡,万民同享!”街市喜欢热闹的人群驻足观看,等到吆喝声过去,百姓议论纷纷:“摄政王多尔衮薨死,十四岁的儿皇帝亲政,江山社稷交给一位嘴上没毛的小孩子治理,真是国家的不幸,弄不好就是战乱不断,百姓遭殃!”“小心你的脑袋,这满街都有鞑子的暗探和汉奸!我们还是去看看小皇帝祭祖吧。”

天赐、天娇和老爷、老夫人、老管家、银燕也前往天坛观看顺治皇帝拜天祭祖,他们雇佣了仨辆马车,从东华门来到正阳门,驶过高大的天桥,再向东走一段就到了雄伟的天坛。今天天气晴好,虽然立春刚过,但日丽风煦,春意乍泄。远远望见高耸的圜丘那三层汉白玉石坛上,华丽的皇穹宇和回音壁晶莹闪耀,光彩夺目;巍峨的祁年殿那矗入苍穹的鎏金宝顶、蓝色琉璃瓦和三重飞檐在春光下熠熠生辉。老爷感叹道:“崇祯帝在世时,我们经常来天坛看祭祖,想不到如今江山易主,变成满清皇族来祭祀他们的祖宗了!”老夫人也伤感道:“天赐、天娇小时候,我经常带他们来天坛游玩。他们姐弟俩围着中央那四根代表春夏秋冬的盘龙粗柱躲猫猫,他们在两排十二根代表十二个月和十二个时辰的柱子间嬉戏欢闹,来回奔跑追逐。斗转星移,崇祯吊死煤山,江山易帜,感觉惚若隔世!”天娇气愤地说:“别提那无用的崇祯皇帝了,是他将大明江山拱手让给了鞑子,害得大明百姓受尽满清八旗的欺凌压迫,只能忍气吞声的做亡国奴了。”

这时少年天子在满蒙汉文武王公大臣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来到天坛祭天拜祖。开道的仪仗队手执黑漆描金红色警棍,后边是一千名骑着高头壮马,身穿黄马褂的銮仪卫兵,双手高挚着斧钺,一对对的耀武扬威的驰骋而过。再后边是八百名红衣銮仪卫兵,手执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圆型龙纹伞,五彩缤纷的方型花卉伞,各色圆型、方型龙飞凤舞彩扇、仙幡、旌节、旗麾、绣氅,迎风招展,灿烂夺目,锦团花簇,招摇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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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惊喜道:“你们看那小皇帝福临坐在龙辇里,满面春风,笑逐颜开。后边跟随着手持枪戟的黄马褂宫廷侍卫骑兵队,威风凛凛,狐假虎威。”老爷手指着说:“你们看,紧随其后的都是元老重臣,那是六王之首郑亲王济尔哈郎,还有两黄旗重臣索尼、鳌拜,后面是降臣范文程、洪承畴。你看那两黄旗巴图鲁兵组成的长枪队和弓箭队,一个个如临大敌,戒备森严。”老夫人笑道:“那些仪仗乐队里的鼓笙丝竹,管弦铜号,龙头金笛,吹吹打打,震耳欲聋,煞有介事的,忒吵闹了。”

这时天赐正举着望远镜细细观看:“那皇太后大玉儿坐着凤辇,穿着明黄色绣金的凤穿花朝服,特别引人注目。你看她胸前挂着一串长长的晶莹闪光的佛珠,脖子上还挂着一根金光闪闪的十字架呢。听说她不仅信奉喇嘛教,对西方的基督教也十分迷信,她还认汤若望为教父呢。你看那福临的脸蛋,看上去与姐姐天娇十分相像,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同胞。”

天娇抢过望远镜一边仔细观察,一边嘟哝道:“我才不想有这么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呢!他是福临,我是天娇,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这时,司礼的官员和差役早就雁字儿侍候两旁,此时司仪大臣宣布顺治皇帝亲政大典开始,香烛高烧,烟雾腾腾,礼炮轰鸣。神采奕奕的小皇帝走下龙辇,在内侍太监的簇拥下,龙腾虎跃的走到香案前,对天行三跪九叩大礼。皇太后大玉儿在宫女的搀扶也下了凤辇,亲王贝勒王公大臣,还有藩属各国使节,也紧随其后,恭恭敬敬行三跪九叩大礼。

只见祁年殿前,皇穹宇下,回音壁旁黑鸦鸦地跪了一大片满蒙汉文武官员,他们高昂的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号声东经过回音壁的多次反射,在天坛上空隆隆回荡。天赐他们从望远镜中看到,宣诏大臣手执满蒙汉三种文字书写的顺治皇帝亲政表文,站立在天坛东首,大声宣读,告示天下百姓,顺治皇帝即日起临朝亲政了。

拜天祭祖仪式完毕,少年天子福临踌躇满志,潇潇洒洒走下了天坛,在庞大的仪仗队和两黄旗巴图鲁卫兵的护卫下,八面威风,浩浩荡荡的回到紫禁城。此时的紫禁城正是春光明媚,金碧辉煌,少年天子福临端坐在金銮宝殿上接受满蒙汉文武王公大臣的朝拜。

所谓金銮宝殿也就是明朝的皇极殿,到顺治二年改名为太和殿,是紫禁城三大殿中最大的殿。太和殿宽十一间,进深五间,大殿正面有一排雄伟的廊柱,内外共有朱红金丝楠木大柱八十四根,殿顶有重檐庑式黄色梳璃瓦,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晖。朝廷的节日庆贺、盛大典礼、皇帝登基都在这里举行。六岁的福临在这里举行过登基庆典,这次又在这里举行亲政庆典,如果说当年的福临是懵懵懂懂、糊里糊涂,经过了八年傀儡儿皇帝的羞辱、压抑的历练,他已经是少年老成、深藏不露,泰然自若的接受群臣的朝拜。

天赐和天娇、老爷、老夫人、老管家、银燕在紫禁城午门之外看了一会热闹,就乘马车回家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大家边喝酒吃菜边议论朝政。天赐分析道:“福临亲政后必有一场残酷的争夺战,也可能是以英王阿济格为首的两白旗篡夺朝廷大权,成为多尔衮第二;也可能是福临和她的母亲巧施计谋,利用两白旗的内部矛盾,分化瓦解,各个击破,将军政大权统统掌握在福临一人之手。”

天娇则反驳说:“我们别在这里瞎操心了,福临背后有个诡计多端、身经三朝宫廷政变的母亲掌舵,那位有勇无谋,又不是两白旗旗主的英王阿济格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天赐,我们俩打睹:英王阿济格必死无疑,连睿王多尔衮也可能被开棺鞭尸,死无葬身之地。”老爷、老夫人见姐弟俩争论不休,劝解道:“你们姐弟俩别打扰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此事很难预料,我们还是静观其变,拭目以待吧。”天赐见辩论很难有什么结果,也就顺水推舟下了台阶。说实话,天赐心中也没谱,也许天娇的赌注会赢得全胜,他却会输得精光。天赐心中抑郁不欢,多喝了几杯,老夫人见儿子醉了,命陪房丫头银燕搀扶少爷回房,并送去了醒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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