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盛莹很听医生的话,乖乖躺床上养胎,她其实心里晓得那一跤摔得不算轻,差点就把孩子摔没了,怀胎十月,她虽然还不知道孩子的性别,但已经跟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产生了血浓于水的情感,哪怕对施舍失望透顶,下定决心要终止属于他们的,有如患了绝症的婚姻,可盛莹从来没想过舍弃婚姻留给她的礼物。
她的生命里,不管遭遇好事还是坏事,其实都很难真正留给她什么“纪念品”。
她喜欢舞蹈,曾经热爱用曼妙的舞姿演绎她内心的热情,或许也沉迷于那些赞扬她的掌声,和倾慕她的目光,但她想也许她和舞台告别,其实是命中注定,她从没想过为了舞蹈放弃家庭,所以只需施舍轻飘飘的一声劝,她根本没细想过施舍究竟是为她好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就割舍了,又选择了,那一段可称辉煌的岁月,就仅为了她的经历,连值得重温的片断,都没留下来。
后来的工作,就更成为了谋生的手段,她认真的付出,安心的收获——仅是月薪,钱很快就花耗了,换成油盐柴米,或者家里的某个电器,这段经历甚至连底色都是灰扑扑的,没有一笔鲜明的色彩。
有时候她会做梦,梦里妈妈仍是病重的模样,可她分明又知道妈妈已经离开了,就是永远的失去,没有化成童话里灿烂明亮的星星,她的生命里,不再有那个最重要的人。
她从来不知道何为父爱,她的童年是一场硝烟滚滚的战争,也没有留给她过于激烈的恨意,她一度以为她的原生家庭其实是留下了东西给她的,那就是教训,怎么去鉴别一个男人是好是坏的经验,可事实证明不酗酒的男人仍不可靠,暴力行为或许只需要自卑、多疑这样的看上去并不严重的缺点,就足够摧毁一度让她沉迷的爱情。
只有孩子。
从知道怀孕的那天起,她就爱上了腹中那个还没成形的小生命,于她而言确定将会有的一个弥足珍贵的人,她做过很多规划,甚至在日记本上写下来对她自己的提醒:不能向孩子索取报答,无论我为孩子付出了多少,我必须记得这些付出都是我自愿的;我可以毫无保留的宠爱孩子,可我不是造人的女娲,按自己的要求去捏塑一个人;必须有心理准备,有一天孩子长大了,他(她)或许会离开我,过自己的生活,但我们永远都是家人,我应当欣慰孩子奔向更广袤的天地。
她没有当妈妈的经验,但她自信她可以成为一个好妈妈,让孩子引以为傲的妈妈,被孩子永远依赖的亲人。
所以她那天其实是很害怕的,因为她感觉到孩子可能会离开她,孩子还那么脆弱,并没有选择的能力,所以她才必须努力的挽留。
可盛莹没有等到预产期。
在离预产期还有两天的时候,卿生下午三点刚回,就被莫勿拉着往医院赶,盛莹中午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生产的预兆,护工电话通知了莫勿,莫勿一个人跑去医院有点奇奇怪怪,只好找了个借口,联系了萨姨先去,卿生很觉紧张,路上问了好多遍“这算早产吧”“不会有危险吧”一类莫勿无法给出回答的问题。
还好,虽然并没到预产期,可经医生诊断,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萨姨告诉卿生,他的儿子其实也是“早产”,但生下来后很健康,哭得地动山摇的,会爬的时候爬得特别快,学说话的时候有点艰难,但长大后也没成结巴,总之,“早产”并不可怕,诸多朋友放心。
傍晚的时候卿生终于看见了盛世人。
眼睛鼻子皱成一团儿,没长眉毛,居然像个小老头的模样,这和想象当中粉粉嫩嫩像天使般的婴儿的模样差距太大,卿生连话都不敢说了,她去看莫勿,莫勿也皱着眉头,肯定也颇烦恼,无论是安慰还是称赞,好像都有点张不开口。
“孩子虽然长得不像我,但还是很可爱的。”盛莹还有点虚弱,可是意识清醒。
“是的是的。”卿生毫无底气在附和。
“孩子眼还睁开呢,这时哪里看得出像谁,刚出生的娃其实看上去都一个样,要不然从前为啥有护士一不小心就弄混了孩子的乌龙事儿,得等过几天,眼睛鼻子舒展开,才看得出像谁。”萨姨的科普听上去是靠谱的。
盛莹是顺产,咨询了医生,医生说三天后其实就可以出院了,于是有的事情就不得不料理了,盛莹也只好拜托卿生:“我和施舍的婚怕一时半会儿还离不掉,我不想再看见他了,可我出院后总得有地方住,姐,我知道我又强人所难了,但你们要比萨姨他们见识更多,我想请你们直接和施舍谈,让他搬走吧,等我恢复了会跟他协议离婚。”
这样的事儿莫勿自然不会让卿生出面的,莫氏又语录——施舍这种渣男心理变没变态难讲得很,危险系数有点大,而且他也不可能害怕你这么个柔柔弱弱文文雅雅的女孩子,谈判的事还得我来。
穆子安去了一趟千佛洞,没想到就错过了“干儿子”降世之日,他怀着颗趁热吃瓜的激动心,急急忙忙就往医院赶,刚到医院,就接到了莫勿的电话,喊他去当“打手”壮胆助威,穆子安现在已经弄清楚的情况是盛莹的的确确是个已婚妇女,合法老公当然不会是莫小勿,但谁说老婆不是亲的儿子就一定不是亲的了?穆子安仍然觉得沙州事件必有一口惊天大瓜吃。
这不,莫勿就要出手了!!!
穆子安直接让的士开去莫勿报给他的地址。
谈判活动却是意想不到的顺利,施舍居然已经收拾好了他的私人物品,几大袋就放在客厅里——房子是盛莹的婚前财产,施舍自知无权提出分割,事实上他也没有想过分割。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过错方,他甚至觉得自己相当大度深情,他只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那就是不该动手推盛莹那一下,施舍很明白有的事情既然已经被摊在了明面上,裂痕就再也没办法复原,砸碎的玻璃杯哪怕用502粘合,但还能用来喝水吗?不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