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苏婉瑛一听到和敏公主和亲熙朝的消息,也不向皇上打探消息的真伪,脑子一热,立刻冲去长信宫,因为她猜到肯定是苏容华谏言皇上的,也不管什么纡尊降贵之类的言辞,直接过去询问。
等她到了缘然居,看到苏婉韵意态闲闲的坐在梳妆台前摆弄着那些首饰,浑身穿的金光闪闪,在她看来极为刺眼。“本宫来此,苏容华竟还坐得住?怎么,难道要本宫给你行礼吗?”
苏婉韵一听,立刻起身请安,随即又柔笑道:“嫔妾身子懒怠,行动不便,还请皇后娘娘莫怪。”
能有多不便啊,本宫又不是没生养过,至于吗?苏婉瑛原本想对此嗤之以鼻一番,但一想今个来这的目的,也懒得再与她多说一句,立刻开门见山,“本宫想和你单独谈谈,你的宫人必须退下。”
正好苏婉韵也想和皇后谈谈,她们姐妹真正谈心的日子已远去。便立刻答应了,挥退了宫人,关闭屋门,她倒也不怕皇后会因此动什么手脚,两人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下一代。又请了苏婉瑛坐,两人同坐在炕上,才问:“娘娘,有什么要谈的,只管谈罢。”
“和敏和亲一事,你动了什么手脚?你向皇上谏言了什么?”
苏婉韵也是刚知道这事的,那天她根本没说什么,因为她也不想和敏去和亲,所以才提宗室郡主的,没想到皇上直接说让和敏和亲,但她没说不让和敏去和亲之类的话。可谁知道才过了一天,就已有人将此事传了出去,但这事并非她所为。苏婉韵听到这样的质问,顿时心里涌起一团火,熊熊燃烧着,但她尚有理智,说:“我没做,你别无赖我。”
“真的?”
同样的口气,同样的怀疑,苏婉韵脑海里浮现起那日的场景,皇上也是那样的语气,又想起那夜的自己,那夜的梦语,心里的那团火顿时蹭蹭蹭往上冒,燃烧了最后的一丝理智,狠狠的瞪着苏婉瑛,说:“信不信由你,”深吸口气,“没错,皇上确实在我面前亲口说过让和敏和亲这样的话,可那也不代表是我谏言的,最擅长谏言一事的不该是皇后娘娘您吗?你现在死乞白赖的找到这儿来问我,还不如去求求皇上,或者他一心软答应了你的所求,也未可知呀。”顿一顿,“不过我劝你,还不如让和敏公主拿着她母妃的牌位去见皇上来得好。因为连你自己都快自身难保了呢,别忘了,和文公主可说过要你下跪道歉,她才肯和亲到宜国,您这皇后一旦下跪,恐怕连皇后的位子也一并没了吧。”
苏婉瑛顿时气急,倏尔起身,看向苏婉韵,这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此刻是那么的陌生。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这张脸不姓苏,真希望自己不与她长得像。脑海里浮现出方笙漾的容貌,又浮现出赵绾瑜的容颜,转瞬定格在眼前之人的脸上,涨红着脸,扬起手却没打下去,天知道她真的很想下手,“你…这种话都说的出口……你简直没救了!”
“苏婉瑛!你又想打我啊?你以为我的脸是那么好打的吗,我绝对会让你付出代价。你就不怕,你一打我立刻喊肚子疼?”苏婉韵简单的妆容上浮起一丝冷笑,邪恶的冷笑,“那么,恐怕要不了多久,皇宫里就会疯传皇后欲意谋害子嗣了。呵呵,这可真是新鲜的消息呢,原来皇后也不是一味大度与和善的啊。”
苏婉瑛已不认识眼前之人,只觉得她是个毒如蛇蝎的人,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既生气又心寒,明明是七月天,却遍体生寒,冷得她几乎如身处冰窖一般。好半晌,只能收回了手,细细的盯着她许久,突然一行清泪滑落脸颊,硬生生别过脸,清冽的话从嘴里说出来,“代价?因为你,我连整个人生都搭进去了。你到底要如何的恨我,才会觉得不是我要你付出代价呢?”
苏婉韵被这话一震,她并没有忽略前面几个字‘我连整个人生都搭进去了’,看着那脸颊上的泪痕,她有些惊慌失措,忽然觉得眼前之人可能知道了些什么,可又有些不可思议,急急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整个人生都搭进去了’?”
“呵,”苏婉瑛突然不想说下去,“没意思。”旋即转身欲离,被苏婉韵一把拉住,她几乎是急得吼出来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阳光洒在榴花纱帐上,照在苏婉瑛那张一直落泪的脸上,显得凄凉无比。起初,她真的不想再说了的,若非刚才心急,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让他们知道。可奈何苏婉韵拉着她逼问那是什么意思,实在忍无可忍之际,全说了出来,“你以为我不知道替身一事吗?若非你,我又怎么成了礼王妃,别说这些和你没关系,我全都知道了,而且知道的一清二楚!我被骗了七年呢,整整七年,我的好妹妹,你对这事是怎么想的啊?”顿一顿,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皇上深爱的女人是你,从心里认作妻子的是你,曾经想迎娶的也是你,而我只是你的替身,一辈子的替身,抹不到擦不去的替身影子。这就是你这个好妹妹赠送给我这个姐姐最大的礼物啊,你说是不是?”
她觉得她都快要疯了,那些心里永远的伤痛,本以为不会在她面前说出来,本以为这些伤痛会随着她一辈子直到死去,本以为她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事,本以为她不会再因此难过,或许她根本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而难过。没想到她竟在今天全说了出来,还带着一抹讽刺。可说了出来后,她觉得轻松了很多,内心深处的轻松。看着苏婉韵不可置信的神情,心里却更痛了,继续说:“你一直不要嫁人的原因是皇上答应过你只要一登基就迎你入宫,你还和皇上在养性殿里行男女之事,冤枉赵昭仪,毒害明安皇贵妃。这些我没说错吧?或许说,你私下做得事还不止这些吧。”
苏婉韵越听越震惊,很震惊她的知道,更震惊她什么都知道,这时才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仿佛是没有穿衣服的人一下子看得透透的。看她的眼泪,起了一丝怜意,有心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这些都是她做的,眼前之人确实是替身,这是皇上亲口说的,难道现在说不是吗?只是很怀疑,她怎么会知道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天哪,看样子应该知道很久了吧,可以前怎么看着跟个没事人似的,或许她是刚知道。思索许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真,真不……”
“你想说你不知道?还是无心的?”苏婉瑛一下子打断她的话,脸上的泪胡乱一抹,“不说什么替身的事,但你毒害明安皇贵妃的事呢,你自己又该如何解释?纸保不住火,只会把纸烧了,烧成灰烬。你以为你做的干净便没人知道了?你本已对不起明安皇贵妃了,难道你还不知道忏悔,还要继续对不起和敏吗?你谏言的时候有想过后果吗?你知道你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吗?”
“我说了,我没有,我没做的事我绝对不会承认,那是皇上自己的意思。你不能因为曾经的事就一直笃定这后宫所发生的任何坏事都与我有关罢,这对我公平吗?”苏婉韵真的不想被她这样误解,着急的快哭了。
而苏婉瑛仍旧不信,因为她已经不信苏婉韵了,所以就算苏婉韵说破嘴她也不信,在她的记忆里苏婉韵几乎没有真话。心情激动,语言肯定,“那你谏言对和敏公平吗?你毒害明安皇贵妃对明安皇贵妃公平吗?你设计赵昭仪对她公平吗,对容氏公平吗?因为你,让我陷入欺骗隐瞒,那对我公平吗?”顿一顿,“你永远只考虑自己,永远只在乎自己是否公平,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却从不想想,你的行为对别人公平吗?”
苏婉韵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双寒澈清冽的双眸像针扎一般深深扎入她的心里,已毫无知觉,顿时笑了,“可这里是后宫啊,是个波谲云诡、勾心斗角的后宫啊。我对别人公平,那对自己就不公平了。人生苦短,何尝不应该对自己更好呢,难道要对别人好吗?”顿一顿,“我知道让你做替身,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我绝对不会抢你皇后的位置,将来我的孩子也绝对不会抢你儿子的太子之位,事已至此……”
“你以为我要的是这些吗?你以为你没有针对我吗?你没有想过置我于死地吗?”
起初确实没有,只是后来,谁让皇上爱上你了呢,我只能把你除了,才能回到从前的轨道。这话苏婉韵不敢说,只说:“本是同根生。”
“呵,这话应该我说才对。”苏婉瑛冷笑置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①”
门外突然响起一种声音,“容华啊,朕有只鹦鹉要给你,你快出来看看。”
①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出自曹植《七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