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让被何遇和几位世家子弟搀扶起来,手忙脚乱地送去了平西伯府的客房。
满屋的人嘘寒问暖,大夫进进出出。沾了血的巾子、衣裳不断地由丫鬟端出来。
顾清让的伤势不轻。
肋骨断了一根,后背也被乱石割破,伤口繁多,鲜血淋漓。
平西伯袁劭也没想到,原是热闹的盛会,竟闹出这么档子事。当下头皮发麻,责令下人去查看那匹马,又喊来马夫询问伺马的情况。
元曦柔从球场下来后,眼泪就没断过。
一想起顾清让那一后背的血,就吧嗒吧嗒地,在雪白的脸颊上滚珠子。
她坐在屏风外头,只听着里头人来人往,却没听过呻吟声。
顾清让是个隐忍的性子,知道她在外面等着,愈是克制。豆大的汗滴从额头上落下来,也没哼哼一声。
大夫见了,也都连声叹息,又给他嘴里塞了块布巾咬着,继续去挑那些伤口里的碎石污泥。
待得处理完所有的伤口,再换下被汗水浸湿的里衣,顾清让已禁不住折腾,沉沉睡去。
元曦柔趴在屏风边儿上,远远地,觑了一眼他的睡容,才肯离开。
人从客房出来,往回走,眼泪却还是没止住。
刚越过院门,就险些撞上来人。
一抬头,便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萧如稷也微微眯了眸。
少女的眸光脆生生的,带着些茫然与无措。
晶莹的泪,从巴掌大的小脸上划过,一滴又一滴。仿佛那盈澈似湖的美目,天生就是为了在人间下雨。
不知又想起些什么,萧如稷眼眸里也有光点在顷刻间浮浮沉沉。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屋里,问道,“青梅竹马?“
元曦柔吸吸鼻子,垂了下湿漉漉的长睫,算是默认。
萧如稷看着她,顿了顿,又问,“。。。。。。。是你妹妹做的?“
元曦柔不吭声了。
她半低着头,挺翘的鼻头下,红唇微微地抿紧。
——
击鞠会后,元曦柔许多日都没再出过门。
那日顾清让舍身救她的事,已在京城的年轻一辈中传开。
虽说事出紧急,大多都是在称颂顾清让刚勇大义,肯为旁人舍命,是个高风亮节的好儿郎。可元宁侯为了元曦柔的名声着想,还是让她在家暂避风头。
那日平西伯调查惊马一事,也不知最后查没查到什么,总之,是以侍马失责为由,杖责了那马夫三十大板来收场。
顾清让养伤告假,也数日没去京兆府上值。元曦柔便差人以侯府的名义,给他送了几回补品。
待得又过了几日,顾清让伤好了些,正常去轮值,元曦柔的足禁也解了,才又能出门活动。
许是这几日在家闷着无事,睡得多了些,元曦柔又开始做起光怪陆离的梦了。
这回,她梦到了十七王登基。
年轻的皇子穿着宽大的龙袍,站在朱雀台上,群臣高呼万岁。
可朱雀台上站着的,并不只那一人。
萧如稷也站在那儿。
他身上穿着金银线缝制的蛟龙华服,群臣高呼时,他亦回首睥睨。
仿佛那个真正获得主宰天下权力的人,从来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