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旁的素瓷和云萝同时瞪大了眼。
少甯猜到她们要做什么,唬着脸道:“差不多就行了,别真闹得不成样子。”
芙蕖俯身说是,“齐娘子说她会注意分寸。”
少甯便不管了,让她拿着对牌出门。芙蕖走出垂花门,见长街上停着一驾马车,她朝外走了几步,车帷挑起,露出里面明月似的一张小脸来,甜甜笑着:“芙蕖姐姐,快上来。”
是齐萱的婢女。
车夫取来马镫,芙蕖踩着马镫上车,不自在地问道:“齐娘子呢?”小婢女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歪着头顿了顿,这才道:“缺了一样东西。”
芙蕖一怔,便见她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包袱里拿出一顶帷帽来,帮着她戴到头上,抚掌称赞,“姐姐貌美,穿这样一身新衫,戴这样一顶帷帽,便说姐姐是咱们燕京城里的贵女也有人信。”
言罢,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姐姐莫怕,我们姑娘已经到了鎏金河,正等着姐姐隆重登场呢!”
芙蕖赧然道:“若是被别人瞧见,再累及我们王妃的颜面。。。。”
小女使说不会,曼声道:“姐姐放心吧!我们姑娘都提前问好了的,那宋异吝啬小气,那么大的鎏金河,只定了一艘中不溜的船舫,容不下太多人,想来也是不愿别人认出我们姑娘,唯恐日后再阻了他其他的好姻缘,所以一个同僚都没请,只请了我们姑娘。”
说罢,又愤愤然,“那厮不定存着什么鬼蜮心思。”
在她看来,她家姑娘貌美,又是伯府独女,便是做个皇子妃都使得,偏偏一头晕在那落魄户的乖嘴蜜舌里,实在是怒其不争。如今姑娘愿意主动挣破这枷锁,她自然一百个赞成加支持。
同芙蕖徐徐话道:“芙蕖姐姐,我们姑娘单纯,识人不明,那表公子就是只狐狸,偏我们姑娘还念着自小长大的情分不肯承认,你们王妃娘娘同我们姑娘是知交好友,这次能不能戳破那小人的嘴脸,从虎口里救出我们姑娘,可全看你了。”一头说,一头膝盖点了地,朝芙蕖叉着手道,“你就当救救我们姑娘吧!”
芙蕖顿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千金重,热血冲头,朝她郑重颔首,道:“妹妹放心,齐娘子好,便是我们王妃好,为了我们王妃好,我便是同那人同归于尽也使得,更别说只是出卖色相。”
小女使正拿帕子掖泪,听了这话抬起头,颇有些勾栏老鸨逼良为娼的负罪感,“倒。。。。倒也不用这般严重。”
待到了河边,见平平无奇一艘画舫船正停在距岸边不远的水中,重重的金丝篾帘卷起,露出齐萱同那宋异两张笑脸来,齐萱远远瞧见了车驾,站起身走到前面来,待到了跟前,小女使扶着芙蕖上来画舫,齐萱故作热络帮着宋异引荐,“表哥,这位是我表姐,蜀王府的嫡出三姑娘,这些日子表兄和表姐来府里做客,我们齐家又独独我一个女儿,我不在家中,表姐也是寂寞得很。”
一头说,一头让身旁的女使服侍着芙蕖取下帷帽,宋异眼色一亮。
齐萱将他神情收入眼底,心里冷笑,面上却愈发热情,“表哥不介意让我表姐也一同游河吧?”
宋异一双眸子煜煜生辉,克制着道:“自不会介意,既姑娘是蜀王府的千金,论礼,怀楠也该称她一句表妹,不可表妹可愿意让怀楠略尽地主之谊,带着二人观览一番燕京盛河?”
齐萱瞧着他的奉承嘴脸,终于彻底死了心,冷着眉眼在心里哼笑,你还真是喜欢处处认表妹,既如此,那便如了你的意,届时竹篮打水一场空,待你成了全燕京的笑话,我倒是看看还有哪个表妹愿意再上你的当。
-
翌日黄昏。
一驾马车橐橐驶进巷口来,青石板在碾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烙着铁掌的马蹄哒哒敲着地面,裹挟起阵阵轻烟。
车停稳,粗使婆子过来挑开车帷,程立锦先探头出来:“阿嫂。”
少甯往外走了两步,神情激动地朝她挥了挥帕子,“快下来。”
程立锦踩着脚凳下车,又转过身扶程老夫人。少甯脸上带着舒展的笑容,叫了声外祖母,“可累着了?”
她要过来服侍,却被程老夫人一下子攥住了手腕,转到天光一面仔细打量,又低下头看她的肚子,先问她道:“害喜害得可厉害?吃的上面该避讳的可都吩咐下去了?”
少甯说是,“一切都好,外祖母放心。”
程老夫人觑着她的脸细细瞧,见霞明玉映,光彩濯人,这才放下心来。程立锦则上前来纳个福,笑着道:“阿嫂和祖母先进去,我盯着他们将东西卸下车。”
少甯说有管事在,用不着她辛苦。她却很坚持,“他们盯着我不放心,祖母的东西矜贵,可莫要磕着碰着才好。”
少甯拗不过,只能由着她去,又朝跟前的卞婆子使了个眼色,让她小心跟在身后侍奉。
唤了女使撑伞过来,扶着程老夫人往尺素去,轻声问:“怎么才这么点东西?”
程老夫人道:“你两位舅父毕竟在朝为官,我也不好总住在外面,家下好端端的,我却不回去了,这不是打他们的脸?”
少甯哼道:“之前为婆母争取正妻之位时,那清远大师将昔年之事都说过了,现在满燕京的人都知道两位舅父曾薄待庶妹,如今这世道,人人心里都有杆尺,就等着丈量公道呢!外祖母不必悬心。”
程老夫人叹口气,想她果然是太年轻了,“这人性哪里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你婆母性子张扬,在闺中时便有名气,又是女子,这便是最大的弱势。刚得封那些日子,大家一时新鲜自会说话向着她些,可日子久了,念叨着念叨着,这事情就变了味,便算是正义的一方,他们也能嚼出不对来,说到底,又有谁真的将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了?既不在意,自然对这受害的一方求全责备,如今再回过头来,只怕后宅的人闲散时,倒是会论起她的不是了。所以前面闹成什么样子,你两位舅父倒是不在意,往后却不可,便算不为了他们的颜面,也为了底下几个孙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