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景朝都以孝为大。
不认生父这种事情,古往今来就从来没有过。
“你也配自称为父?”
就连谢仪都没想到,这道寒冽的声音居然是从她兄长的口中言说。
谢谨习惯了在阴暗角落里被人欺负,而今站出来到阳光之下,是因为他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妹妹独自为战:“在我遭人凌辱、被当作乞儿踩进泥里时,你在哪?”
“当我求到你跟前,只为能有一口活命的饱饭时,你又是如何说的?你说,我从未有过你这样的儿子,男子汉岂能为三斗米折腰?”可那时谢谨所求,不是三斗,唯独一口而已。
他只是想活下来。
想回到京城看看他所心心念念的每每是否过得安康,他怕边疆太远,即便死后也无法漂泊到谢仪的身边。
气在谢谨心口郁结,将他几近带着病态的面庞逼得胀红。
谢仪看着,是盖不住的心间泛涩。
她送了对谢炜的禁锢,一步步来到了兄长的身边,谢谨那清冽音调在她耳边炸开:“不过有一句话,你确实不曾说错。”
“你生养我一场,我以通身血还你,可够?”
谢谨的手里攥着藏在宽袖中的弯弯枝桠,是被人磨得无比尖锐的柏木,上面有着已经干涸凝固的血渍。
像他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试图划开胳膊上的脉流。
受伤流血对谢谨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
但他自打来到京城后,又遇见了太多不一样的温暖。
除了娇娇之外,还有章娘子、小丫,这些人让谢谨很久没有这么做过了,他看向谢仪:“娇娇,只要我将这仅剩的东西还给他……我们兄妹都可以不再被他束缚了,待会记得抓紧喂我止血药。”
谢仪登时红了眼眶,连呼吸都急促。
“不要!”
但所有人都慢了谢谨一拍,弯弯的枝桠刺入臂膀,不是痛苦是解脱。
谢仪扑过去,用手紧紧捂住了谢谨汩涌着血液的伤口:“兄长,你疼不疼?”
她很少落泪。
可现在却像是根本无法压住鼻头的酸涩。
谢谨摇头:“习惯了。”
在他还想将锐利更送一寸的时候,谢炜急了:“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傻儿子?当我谢炜的嫡长子有何不好,你偏生要干这种蠢事!”
他跳脚指责,眼底那抹焦灼是怕谢谨真的把自已给折腾没了:“大夫呢?还不快为我儿止血。”
谢谨将谢仪的手挪开,从前那双常常低垂着的眸里绽放出了不起的璀璨:“我不是你儿子。”
“我说了,我和娇娇都和你再无关联。”谢谨甚至高兴地笑了出来,就好似压在他心头很久的大石终于有挪开的迹象。
他在用这种方式卸掉父子亲情带于他的最后一重枷锁,从此以后,他和谢仪的亲人只剩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