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窗洞甚小,江朔只能见到白影闪动,却看不清是什么,只依稀感觉不像是人,紧接着他听到了呜呜的啼叫之声——这是猿猴的叫声。
江朔奇道:“这石炭山上寸草不生,怎么会有猿猴活动?”
这时一个陌生而苍老的声音道:“岐山中多有猿猴,名金线狨,金线狨通体金黄,仰鼻而牛尾,其皮毛可作鞍褥,不过金线狨可不会靠近石炭山。”
江朔没想到这里除了关自己和江湖弟兄,竟然关了别人,问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我方才看到的似是一条白影,并非金色。”
那人道:“某乃回纥人伏帝难,方才讲了本地金线狨本不会靠近石炭山,可是不知何时来了个白猿,居然成了本地猴群的领袖,此后白猿便常常带着猴群来拣拾石炭。”
江朔听了大奇,一是这里怎么会关了一个回纥人,二是猿猴来拣拾石炭做什么?人可以烧煤做饭、取暖,难道猿猴也会么?
南霁云也道:“少主,这白猿颇通人性,我在窗洞中偶尔能瞥见它,果然是在拣拾煤块,却不知作何用处,更奇的是这白猿腰间系着草绳,挂着一柄短剑呢。”
那回纥人伏帝难道:“某观汉人赵晔所书《吴越春秋》中越女剑一篇,有白猿传剑的故事,难道世上真有会剑术的白猿?”
萧大有道:“哟,若真是吴越时的白猿,可有千年了,这白猿莫不是精怪不成?那它会拣拾石炭取火,可也不足为奇了。”
唐时志怪小说盛行,时人多信精怪鬼神之说,江朔却心中咯噔一动——自己不就认得一个佩戴短剑的白猿么?想到此处,他也不与旁人搭话,对着窗洞外呜呜地叫起来。
啼叫声在坑中回荡,却无回应,伏帝难道:“哟,怎么石牢里还关了一个猿猴?”
江朔道:“是我以猴语呼唤白猿。”
伏帝难听了哈哈大笑道:“甚?猴语?江少主难道要叫白猿来救你出去么?你这才关了第一日,就疯了么?某被关了数年咯,可也没有你这样异想天开。”
伏帝难本是调笑之语,不想江朔答道:“若真是我认得的白猿兄,要救我们出去也并非不可能。”
伏帝难听了哈哈大笑,在矿坑中来回震荡。江湖盟和漕帮的众人知道江朔每有奇异之举,但要说能叫白猿来救人,可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只是过了多时也听不到有任何回音,江朔又猿啼数声,这次却运上内力,将蹄声远远传了出去。
众人都在犹疑不定,只有萧大有最实在,绝对相信江朔,道:“少主,你轻声些,被那老东西听见了可大大的不妙。”
伏帝难听了更是哈哈大笑道:“萧郎,自从你关了进来,我这日子可有有意思的多了……别说那老东西每日送了饭就下山回去了,全行俭的宅子距离此处不下十里,你就是敲锣打鼓也没人听得见,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听见了,这猴语,哈哈哈,这猴语可也没人听得懂啊。”
就在此时,忽听数声猿啼传来,那啼叫由远及近来得好快,众人虽然不懂猴语,却也能听出那蹄声之中满含欢愉。
不一会儿蹄声已到了坑中,江朔见白影来回晃动,忙又短促地清啸了几声,这是猿猴互相指示方向的啼声,果然白猿立刻准确地定准了江朔所在窗洞的位置,一张猴脸整个塞到窗洞中来。
这一下塞住了天光射入的唯一孔洞,石室内顿时黑了下来,白猿虽然比人小一些,却也无法钻过这个小窗洞,他脑袋塞住了窗洞,伸长了嘴巴呜呜直叫。
江朔道:“白兄,你把光挡住了,快退开些。”
那白猿居然真的把脑袋往后退了些,这些天光泄入,江朔和白猿隔着窗洞互相都看到了对方,这世上能听懂猴语的猿猴多得很,可是能听懂人言的可就只有江朔在茅山积金洞中结识的白猿“白兄”了。
一人一猿离别已久,如今再度相见,隔着这一方小小的窗洞,呜呜叽叽欢叫不已。其他石室中被关押的众人听了都觉神异无比,伏帝难道:“哟,江少主,你还真会猴语啊?”
江朔道:“猴语和人语一样,也有方言,岐山的猿猴所言我也未必能懂,寻常猴语我也只能听懂个一二成,可这位白兄是我的老相识,他的话我可是十之八九都能听懂。”
萧大有道:“少主,你在岐山居然还有相识的猴儿?”他此刻瞪大了双眼,简直要夺眶而出,可惜他这夸张的表情此刻可是每一个人看得见。
江朔道:“白兄刚和我说他也是游历至此,我们却是三年前在句容茅山结识的。”
伏帝难道:“这可太巧了吧,千里遇故人也就算了,千里遇故猴,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不过也没人看得见。
江朔的江湖弟兄却知道这位少主屡有奇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觉得也不是不可能,南霁云问道:“少主,你问问白兄可有法子给我们传出讯息去,找人来救我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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