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登正自奇怪,海鳅船并未装备床弩,安了床弩的海鹘船都在海面上,怎么能以上俯射巨鲸呢?
只见江朔忽然扯了一条粗绳索跃下船去,这条绳索是第一条桅杆上的帆索,船帆挣断帆索飞走之后,这条儿臂粗的绳索就躺在甲板上,江朔抓住这绳头,跳到下面的海鹘船上。
海鹘船上的海盗人人自危,都在向海鳅船上攀爬,江朔落在船艏,也无人过问,只顾自己逃命。
江朔也不管他们,自顾着将绳索从床弩下绕过,按船工的法子打了死扣,向上喊道:“往上拉!”
一众团结兵和海盗齐声唱喏,收回绳索,那绳索不消片刻就绷得笔直,但绳索拉得嘎吱直响,床弩却纹丝不动。江朔仔细看时,却见床弩用大铁销固定在甲板上的厚重木台之上,他抽出七星宝将那铁销的帽子削掉,床弩依然不动,他四下寻找,又削掉数个铁销,忽然一声巨响,床弩终于松动,从木台上拔起寸许,江朔见下面还有几处连着销子,宝剑平挥将那些销子尽数斩断,床弩终于没有阻碍地向上升去。
几乎于此同时,海鹘船的船艉忽然翻起,江朔虽然看不到船底的动静,想来是那巨鲸在后面推顶所致,眼看那船斜着立起。以床弩上升的速度,只怕要被船艉拍到。
江朔心底忽然升起和那巨鲸一较高下的雄心,飞身跃起,炁贯于双足,猛地蹬在立起的船艉甲板上,一声巨响过后那船艉居然一顿,不再翻覆,紧接着听到落水的巨响,水花四溅,海鹘船又往回坠回海中去了。
巨鲸只有在海中才能发力,就像人必须双脚蹬地才能发力,它潜入深海,再突然向上直冲,方能顶起海鹘船,方才巨鲸大半个脑袋在海面以上,如武林高手招式已经用老,才会被江朔一蹬之下把它击退,不过江朔跃在空中也不无法二度发力,这一蹬只是和巨鲸打了个平手而已。
饶是如此,各艘船上、海面上的众人都已惊呆了,安静了片刻,轰雷似的齐声喝起彩来,那巨鲸的体型与海鳅船相类似,就算没有海鳅船这般沉重,怕也有一千石这么重,比之常人,那可是沉重了近乎千倍。江朔以一己之力能和巨鲸打个平手已是殊为不易了。
江朔却觉气血翻涌,眩然欲呕,向上喊道:“快拉!快拉!那巨鲸再来就坏了!”
众人皆知要战胜如此巨大的鲸鱼,只有依靠床弩,船上所有人都加入到拖拽绳索的行列中,床弩上升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江朔见甲板上架着数枚未连绳索的巨矛,应当是床弩替换用的矛箭,江朔向上喊道小心了,桨长矛向上一抛。
要说将这么粗的长矛抛掷到两三丈高的海鳅船上,原也不算很难,军中专司掷矛的大力士也能做到,但江朔可不是将矛尖冲上这样抛掷的,他怕这样会伤到人,故而将长矛横着向上抛,这样可就借不到矛尖破风的巧劲了,但他的内力异乎常人,连抛了三条长矛到海鳅船甲板上,众人又是一阵叫好。
然而叫好声未绝,众人又复尖叫起来,江朔转头没看到大鱼的身影,但他知道在上方可以看到鲸鱼在水下的巨大黑影,船上众人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由得全身戒备,不敢有一丝大意。
果然脚下一阵震动,海水一分,那巨鲸居然张开巨口直接向江朔噬来!
江朔但觉腥风扑面,那巨鲸口中咸臭无比,下颚齿小,上颚的牙齿足有一尺,如同森森刀阵一般!面对这样的场景,寻常人早就吓破胆了,江朔却非但不惧,反而生出一股蛮勇之气,只见他不退反进,迎着巨鲸的大脑袋一掌拍去。
只听“波”的一声,如同击中了一千张堆叠在一起的牛皮上,表面似乎是软的,但内里极其坚厚,江朔经张果先生和摩诃衍指点,更在机缘巧合之下,所练玉玦神功已登绝顶,但终究是人非神,这开碑裂石的一掌,打在巨鲸头上居然丝毫没有阻止巨鲸前冲的势头!
巨鲸咬江朔不到,又被他在脑袋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巨鲸虽然未受伤,但脑袋一阵晕眩,也是前所未有的,狂怒中,巨鲸猛地将脑袋向上一扬,江朔双脚离地,自然无法止住身形,被这一扬之力高高抛向空中,江朔在空中翻身稳住身形正好落在海鳅船的甲板之上。
原来是他想出的主意就是借巨鲸的力,回到海鳅船之上。
巨鲸乃海中霸王,何时吃过这种亏?暴怒之下,下颚重重砸在海鹘船之舯,立刻砸碎了半边船舷,这艘海鹘船侧倾进水,看来难逃翻覆的命运了,还好船上众人都已经逃离海鹘船。
众人将三弓床弩拉上甲板,船上有操纵床弩的海盗,这些人用绳索将床弩粗略固定在海鳅船上,却不知该瞄准哪里。
陈先登对江朔道:“这巨鲸十分狡猾,见撞不沉海鳅船,就先撞沉系在大船周边的小舟,如今海面上走的走、沉的沉,这条大鱼马上就要对付我们了,而床弩不甚灵便,瞄准不易,需要设置一个诱饵,我们预先瞄准好,等那巨鲸现身,再将其一举射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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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的眼睛一扫漂浮在海上的遣唐使船,那船上载着鉴真,江朔忙道:“万万不可!”
陈先登忙道:“是是,若那艘船有个好歹,这艘船上的东瀛人搞不好要暴乱。”
再看海面上,还有孤零零两艘飘散的海鹘船,都载满了海盗,一左一右向两个方向逃去。
陈先登也不喊住他们,只问藤原清河道:“大使,以你所见,海鳅会攻击哪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