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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苦命人难逃魔掌(第1页)

菅同喜的家住在颖桥镇镇西,和大多数人家一样,也是用乱树枝扎成篱笆墙,墙面围着破草房。不同的是他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古槐树。听老年人讲,这棵古槐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因为年代久远,树都长空了。树干上有个大树洞。

颖桥镇镇西住着几百户的人家,与镇东清一色的夏姓不同,镇西是不同姓氏的杂姓。村民的先辈来自五湖四海,大多是逃难或是要饭漂泊到此,看到此地有山有水便落脚下来。因此,按照夏姓人家的说法,镇西人都是“外来户”。而用夏啸天的说法这些人都是“臭要饭的种”。

镇西的先民大多是以船工、采石人为生,但随着颖河水的断流,村里的船工和石匠都断了生路。那些船工自不必多说,没有了河水航运,采出的石头和打制的石器也运不出去,因此石匠们也大多改了行。

靠手艺吃饭这条路断了,人们只好去种地,但是,自从三十年前夏啸天炸开了泄洪道,从伏龙山下来的山洪水改道冲向镇西,这些人的良田都变成了水洼田,无地可种的人们只好租种夏家的地或是在乱石坡上开些荒地,一年到头收不了多少粮食,所以镇西人大都生活在贫穷之中。

眼看已到正午时分,太阳照着村里的破草房,这些草房高高低低、杂乱无章。由于镇西地势低洼,连绵的秋雨后到处潮湿和泥泞。

在往年正常的年份,现在正是炊烟飘绕的时候,但是由于今年灾情严重,许多人家已经开始断炊了,此刻看不到一处人家的烟囱冒炊烟,镇里出去挖野菜的人陆续回来了,大人孩子、三五成群,手里挽着破篮子,一个个面黄肌瘦、两眼无神。

村口路边蹲着一个瞎眼的老太婆,看样子刚从外边讨饭回来,她的手已经无力举起空空的讨饭碗,嘴里喃喃地发出微弱的声音,倒毙在路沟里面也只是时间的早晚。

村西地的野壕沟是一片乱坟岗,孤老无依人的尸体已经被丢弃在那里,一群野狗在窜来窜去,惊起乌鸦呱呱的叫着飞起。大自然就是这样无情,每逢灾荒的年月,孤老无依者会先被淘汰出去。

此刻菅同喜正坐在老槐树下的石磨上。他的眼睛望着大门口,自从儿子草根进城卖豆腐,他的心也就跟了去。整个上午他驾着拐杖,一会儿走到大门口向大路上张望着,累了又回到石磨盘上坐着,就这样来来回回的走着。他的心就像十五只水桶打水一般扑腾扑腾。眼见都快晌午了,还不见草根的身影,他的心愈发焦急起来。

一只乌鸦飞到老槐树上呱呱地叫着。

“啊…呲…,”他的嘴里发出怪异的声音,两手挥动着驱赶。可那只乌鸦却随着他的声音身子摆动着,一副想飞又舍不得走的样子。

“我日你八辈儿!”菅同喜着急了。

乌鸦叫是不吉祥的征兆,此时的他最忌讳这个。他大骂着“呼”地站了起来,两手用力的挥动着,发出更大的叫喊声。那只乌鸦受到了惊吓,“哇、哇”叫着飞走了。因为用力过猛,他感觉一阵疼痛从腿干传来。

“唉,该死的!”他重重的瘫坐在石磨上。

“难道城里边也没有了早集?不会的,城里不像是乡下,乡下除了几个财主,就是种地的苦力人。城里有钱的老爷多的是啊,各行各业也多,应该会有人买啊。莫非是草根儿缺斤短两让人家给折了秤?不会的,草根这孩子没这心眼,他也没这胆量。”

菅同喜在心里胡思乱想着,越想他就感觉越后悔,早知道这样我就是爬也要跟着孩子一起去啊。

“同…喜!同…喜。你在哪里?过来一下。”一阵微弱的声音从西边的草屋传来,是他的父亲在叫他。

“草根呢?我咋还没见到他,他回来了吗?快让他过来。”

看到儿子进屋,老人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菅同喜连忙上前扶着父亲。

昏暗的草屋内父亲面容黑瘦,眼窝深陷、两腿淤肿着。在大灾面前穷苦的老年人就像是一片枯叶,一丝风就可能凋零了。

“爹!您就不用操心了,草根快回来了,他很长时间没进过城了,卖完了豆腐能不在在城里玩玩吗。”

菅同喜一边宽慰着父亲,一边又说道:“爹呀,您几天都没咋吃东西了,这豆腐渣您好歹吃点吧。”

老人的床边放着个黑瓷碗,碗里盛的是豆腐渣。

父亲的眼皮动了动,然后少气无力地说道:“不要管我了,我也不饿呀,待会儿留给孩子们吃吧。”

“唉…,老人常常的叹了口气说道:“孩子啊,你坐下来,爹有句话给你说啊。”

看到儿子坐在床边,老人开口说到:“今年正月打雷我就想着要坏事,正月的雷那可就是坟连堆呀!这不这年馑就来了。我活了一辈子,这恐怕是我经历过最厉害的灾荒了。爹我八十四了,八十四也是关口年了,该见阎王爷了。爹也没啥遗憾的,等我老(死)啦,这就是喜丧,你们也不要太伤心,有没有草席卷着都无所谓,只要把坑挖的深一些别让野狗把我扒出来就行。”

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爹!您不要瞎想了,啥事都没有,等吃了草根给你带回来的药,你这身体还会好起来的,还是和去年一样。”

“唉,可怜咱莲西人啊把这天灾人祸都给遇上了,这该死的灾荒它……。”

或许过于激动,或许耗费了精力,老人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菅同喜连忙给父亲捶着背,老人艰难地缓着气,很长时间才稳定下来。

“要不是这该死的灾荒,咱草根也就成家了。我提着劲活到现在,就是想看看俺重孙子呀!”

“唉!”老人遗憾的叹息着,眼泪滑落下来。

父亲的这一句话,瞬间将菅同喜带入到痛苦之中,他何尝不想早点见到孙子啊,眼看自己一天天变老,他多想早一点让儿子成家啊……

去年快过节的时候,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上喜鹊在喳喳的叫着。喜鹊叫喜事到,这喜事还真就到了。快响午的时候,村西的黄媒婆就上门了,这黄媒婆一进门就给菅同喜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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