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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甘露钟声（第1页）

王四海匆匆告别了阿勒锦，他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逃离这曾经自己做出无数错误决定的地方，下一站是哪？不知道。也许漫无目的的游荡人间，可以缓解心中无比的沉痛。他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当年服下御医送给他的灵果，本想做个平凡的普通人，带着阿城和光英回到家乡故地，远离争斗凶猛的明堂，谁知半路杀出的那几个人将自己禁锢在永不见天日的地下。他所期待的不过是妻儿在堂的幸福，换来的却是阿城苦等自己几十年的孤独终老，这一切都是那个拜那几个人所赐，无数次的咒骂，无数次的发誓报仇，可如今那几个人的影子在哪都无从得知。游荡的几天，感觉自己就是个孤魂野鬼，每到达一个城市便去那市井人家的胡同里感受一下普通人家的温暖，看普通百姓的日出而耕，看胡同里的人生百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那些死去多年的神经，他很羡慕那些借酒消愁的人，他也想醉去，但是对于如今的他来说，身体的器官不过是个摆设，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使它们麻醉。这个世界真的有转世投胎吗？如果有，那阿城现在在哪里？这是王四海问过自己最多的一个问题，但是没有答案可以证明。一个月后，他来到了江南名城真江，对于这里，吸引他的是那个白娘子和许仙的美丽传说，和自己身世很相似，明知未亡人在古塔被镇，却不得相见，也许大多数的传说都可以找到它的原型吧，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北固山的秀美风景让王四海沉醉，真江平日里虽然游客众多，但北固山因为比较偏僻，所以来这里游玩的人并不是很多。山上有一座著名的寺庙叫甘露寺，了解的人都知道，这里是当年刘备迎娶孙尚香的地方，千百年来，无数的文人墨客，登临北固山，在此遥想三国峥嵘历史，渴望一展自身的才华，即景抒情，壮怀激烈，留下许多气吞山河的壮丽诗篇。王四海踏进古甘露寺禅院的庙门，一个迎客僧径直走了过了来，微笑着对王四海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可要上香祈愿？”王四海摇了摇头道：“我有不解，想请贵寺大和尚答惑。”迎客僧一愣，自打入寺做了迎客僧之后，所接待的香客大多数是祈愿还愿的，还是第一次见人要祈惑，赶忙道：“阿弥陀佛，施主稍等，容小僧禀明执事。”王四海找了一处长椅坐下，等待迎客僧的答复。几分钟后，迎客僧引着一位白须飘飘的老和尚向自己走来，那老和尚身披袈裟，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见到王四海后口念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可是要答疑解惑？”王四海站起点头示意道：“麻烦大和尚了，敝人确实有疑惑不解，烦请得道高僧为鄙人排忧。”老和尚十分有礼貌的点头道：“善哉善哉，如此乖谬的世界，竟有红尘之人有此执念，也算难得。小僧法号觉彦，乃是本寺的执事，虽然多年修佛，有所禅悟，但佛法之广，小僧只是窥见一斑，愿与施主结此世缘。”说着一声“请”，将王四海带到偏殿禅房。觉彦和尚的禅房甚是简陋，一个卧榻，一张小几，一缕禅香，一个木鱼，待二人席地而坐，早有小和尚送上两杯清茶。觉彦和尚手持檀木佛珠道了一声：“请”。王四海礼貌的端起杯来品尝，是上等的西湖龙井。过得片刻，觉彦和尚张口道：“施主有何心事，可与小僧道来。”王四海放下茶杯，略一沉吟道：“大和尚，最近我总是梦到前世，是个暴戾君王，滥杀无辜，残害族人，很多被杀之人都来向我索命，不知该如何渡解？”觉彦和尚转动念珠道：“正法念处经，卷七有偈曰：非异人作恶，异人受苦报；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施主有此梦，亦是前生障孽，何不放下执念多行善事，可解此业。”王四海若有所悟道：“那人可有轮回？”觉彦和尚微闭双目道：“佛家言，人之轮回六道，造恶堕三恶道，地狱、饿鬼、畜生；行善去三善道，天、人、阿修罗。”王四海听完心道：“若知阿城今生如何便好了。”觉彦和尚接着道：“施主可有怨有恨？”王四海点点头道：“极深怨恨，有人害我，我欲报仇。”“阿弥陀佛”觉彦道：“报了仇又如何？不报仇有如何？何时是始？何时是止？”王四海急道：“可是我心里苦痛，不报此仇终是不安。”觉彦和尚笑了笑：“倘若我是你那仇人，你将我杀了，是否会心安？什么是仇恨，你的仇人到底是谁？终究是你的业障罢了，正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看到的仅仅是表象的色，而色的背后却是空。佛家言有因有果，为何你的仇人会害你，你看到的害不过是果，可曾想过因是什么？”王四海呆住了，是啊，因是什么？如果自己从未去争什么帝位，而是和阿城、光英在那庭院中食王爵俸禄终老，还会有什么仇吗？这一切不都是自己的贪引起的吗？觉彦见他冥想，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道：“想明白了吗？众生平等，富贵贫穷都是一条生命，修正果走正道，修恶果受其害，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人的贪恋罢了。凡间俗世的人就是想不开这贪字，才有了后来的种种欲望，放下，即使再恶的人都会成佛。”王四海望着觉彦道：“大和尚，什么是佛？”觉彦道：“我是佛，你也是佛，万物众生觉悟了都是佛。当年佛陀在菩提树下入道后醒来说：奇哉奇哉，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而未证得。其实我们众生和佛是平等没有差别的，众生是没有觉悟的佛，佛是已经觉悟的人，本质是一样的。只是因为众生妄想执着太深，障碍了自己的智慧显现，所以还没有彰显自性，觉悟成佛。我们总把佛和神放到一处，其实是误解了佛的含义。佛和我们一样是人，不是神，不是仙，是通过努力修行，最后获得觉悟的人，证悟后成为佛，但佛只是“觉悟了的人”，他还是人，不是神。就好比厨房里的电灯泡，众生是熏黑发暗的灯泡，佛是擦干净后的灯泡，本身都是灯泡，功能都一样，亮度也一样，只是一个被熏黑了，光亮透不出来，一个擦干净了，透出了它原本就有的光明。”“那，大和尚，如何放下？”王四海似乎对仇恨没有那么深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