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台浪人的事情虽然已经平息了,但给南翰山留下的心理阴影却是难以磨灭的,直到十几天后依然还在想那几个天上派来的神怪,不过令他最为意外的是,府里所有的人都不记得有这样的神怪出现,大家都说明明是官兵及时赶到将亚马台浪人杀退的,所以南翰山举动被一致认为是中了魔怔。看着自己已经完全“康复”的父亲,南翰山的精神如同崩溃了一般,每当他要问父亲为什么装病,父亲都以各种理由躲避,实在躲不开的时候就说是赛华佗治好的,这样的回答让南翰山彻底的寒了心,因为他知道为了父亲的清白,自己已经将最好的朋友得罪了,这道裂痕无论怎样弥补都无济于事,他想过上门道歉,但当时的决绝让自己十分汗颜,根本没有勇气踏进灵医阁半步。万般无奈之下,他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个家,从新选择去当兵。这一回除了老母亲来送,其他人都没有来,包括他最想看到的那个人。临行前他写了一封书信给周宇,委托家人送了过去。上面写道:周宇吾兄,见字如面。弟汗颜书此信于兄,其中误会已然解开,然黯然神伤,无颜见兄。小弟万般不是,兄不谅亦是常情。今弟投奔官军,起兵抗洋,行前再祈,望兄释怀。若德胜归来,求兄赐酒一杯,若战死沙场,兄勿念勿伤,今生得一知己,足矣。弟翰山拜顿。周宇看完这封信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生气可言,在他心里又何尝生过气呢,只淡淡的对萧裕道:“他走了,终于去了战场,或许我们今生保护他的任务也就从此刻开始了。”萧裕接过书信看了一番道:“主子,您打算怎么做?”周宇叹息一声道:“你先脱去皮囊,附着在他的随身兵刃之上,平日里小事不用帮忙,若遇到大事,能解决则解决,解决不了速报我知。”“是”,萧裕迅速脱去皮囊,化作灵团,奔着天空飞去。一天后的苏北大营,南翰山已经前来报到,因为有其舅父——萧县县令徐友德的推荐,所以顺利的做上了裨将的角色,不用身先士卒的冲在最前沿。因为上一次在龙山县的受挫,亚马台浪人老实了一阵,几日来方圆百里之内并没有接到亚马台浪人侵扰的消息,中军主帅冯梁也算缓了一口气。这一日将所有将官伍长都召集到大帐来训话道:“众位兄弟,连续几个月大家辛苦了。我等奉命镇守镇江一带,缺兵少粮,今日召集大家来议一议,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度过难关?”这时候副将刘忠站了出来道:“大帅,朝廷的军粮已经拖延多时,兵饷也没有见到,不知是何原因?”冯梁眯起眼睛,他最讨厌别人问这个问题,偏偏有愣头青不懂事,往自己的心窝子里戳。军粮大部分被他运回了老家,或变卖或储存,而军饷更是进到了他的私囊。所以他白了一眼刘忠道:“废话,我要是知道什么时候到,还用找你们来议?当兵打仗天经地义的事,岂能随便质问朝廷?你是何居心?”刘忠向来耿直,不服气的反驳道:“皇上不差饥饿兵,我们出兵打仗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保一方平安,这样下去,还没见到亚马台人,就已经饿的打了摆子,那不是非战斗减员吗?”冯梁见他直接顶撞自己,很是气愤,用手一指道:“你闭嘴!大敌当前,竟然扰乱人心,来人啊!军法处置,拉下去痛打三十大板!”说着操起令箭扔了下去,几个中军侍卫冲了进来领了令箭将刘忠架了出去,营门处不一会便传来了噼啪之声。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此刻出来触这霉头。“大帅!”站在最末端的南翰山突然抱拳上前道:“如今之际应该解决粮道,我看很多百姓迁走之后,原来的良田里都还有粮食未收,可否将这些无主的粮食先收割了,等我们得胜班师,再祈求朝廷加以补偿,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冯梁点了点头道:“嗯,这到是好主意,不过被迁徙的地方大多是未探明的地方,搞不好已经驻扎了亚马台人,此时若分兵去收粮,恐怕会遭到伏击。”他这么说,其实再也明白不过,就是想用这话激出一个人来去担负收粮的重担,但是和刚才一样,大家都选择了沉默,毕竟敌人有多少人,什么样的战斗力,大家都是清楚的。此刻若站出来,无异于送死,若被选中,还不如像刘忠那样主动寻个由头,被打三十军棍,退下养伤的好。南翰山虽然是裨将,但实际上还不如一个伍长的权力大,他的职责范围内,顶多可以调动十个人,这领兵收粮的活,就算轮也轮不到他,于是尴尬的退了几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你们这帮废物,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刻用得着你们了,一个个的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声不语,我还能指望谁和亚马台浪人战斗?”冯梁此刻被气的嗷嗷直叫。他突然静了下来,因为此刻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就是门外那个刘忠。传令道:“把刘副将带进来!”小校出去传令,不一会那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刘忠被几个侍卫叉了进来,身后拖着一条血痕。“刘忠,本帅问你,你可知罪?”冯梁把玩着刚刚收回的令箭道。“我何罪之有?”刘忠虽然疼痛,但依然嘴硬。“哼,死不悔改,还嘴硬,你扰乱军心,质疑朝廷就是罪,今日我参你一本,报到监军刘公公那去,诛你三族都够了!”“呵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随你如何,我无亲无故,别说诛我三族了,九族又怎样!只可惜老子是来杀亚马台浪人的,竟然死在你这贪墨军饷的蠹虫手里,真不值啊!”“呦呵,你是想污蔑本帅是吗?行,既然你想杀亚马台浪人,本帅就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带领本部兵马一千人收到荒地上的粮食,本帅即可饶你一命,还为你报功请赏如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刘忠身上,胆小怕事的希望他应承下来,就不用自己出头送死;跟他关系好的更是希望他应承下来,好免去一死。就在刘忠犹豫之际,南翰山再次走上前来躬身道:“大帅,小将愿与刘将军同去!”冯梁一愣,这南翰山是故交徐友德送来的,本来就是放在身边历练一下,感受军营和战场就行,从未委派他实职,如今要是让他和徐友德前去征粮,一旦有个好歹,徐友德那里不好交代,更何况自己还收了徐友德三千两白银。于是摇摇头道:“南将军年纪尚青,战场凶险,不能为国家白白损失一个可造之材,况且你书生出身,没练过什么武艺,一旦与亚马台浪人交锋,势必牵累刘忠,我看还是罢了吧。”刘忠转头看了看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将,露出感激的表情,也同样的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参合进来,又转身对冯梁道:“大丈夫死则死矣,没什么惧怕的,我宁愿马革裹尸,也要受那东厂的鸟气”。刘忠此时的英雄豪气彻底感染了南翰山,他噗通一声跪倒,很坚定的道:“小将确实不懂武艺,但却有一身蛮力,如果为了安逸何必来此当兵,做个富家少爷也不用和自己父亲翻脸,大帅请放心,若战场上遇到危险,实在没有可救之机,小将自裁就是了,决计不会连累将军和大帅。”冯梁见他如此决绝,为了安抚其他人,只好勉强同意道:“好,既然小将军有此雄心壮志,我若再不同意,反倒不近人情,即如此本帅就临时封你为偏将,赐你兵马五百,跟着刘忠将军同去吧,希望你们能够不负所托。”是夜,刘忠带着南翰山及两部兵马一千五百多人,悄无声息的出了营盘,直奔泰州方向而去,那里是江南粮仓,最为富庶,三百多辆独轮车上都托着钢刀、长矛、硬弓,每个士兵都是轻装打扮,没有任何的铁甲,一旦与亚马台浪人交战,只能殊死一搏。泰州距离镇江一百六十多里路,单单是白天步行也要走上整整一天,更何况是夜晚行军,不敢点火把,只能借着月色前行,南翰山此刻有些紧张,毕竟这是自己从军以来第一次出营盘,对前路的未知加上黑夜的笼罩,更是编织成无形的压力来。“南将军,你何必为了这种人卖命呢?”一旁的刘忠感受到他的紧张,轻轻的问道。“冯大帅?哼,我才不会为了他卖命呢。我是感受到刘大哥的英雄气概,想要杀敌建功才主动要求上战场的。”“哦?为何要杀敌建功呢?我听说你老家是彭城的大地主啊。”南翰山点点头道:“是,亚马台浪人上个月初杀到了我们彭城云龙,镇上有两个大家族被满门杀戮,我的同窗好友,好些个都是这家族里的人,那场景惨不忍睹。所以,这都促成了我想杀亚马台浪人的心,来的时候我都想好了,即使当个大头兵,也是心甘情愿的。”刘忠叹息道:“朝廷的腐败,阉人当权,导致四处内乱;那亚马台浪人也趁机祸害咱们国家,杀了一波又一波,没有圣君,就算养再多的兵又如何!”“刘大哥,你为什么当兵呢?”“我?其实我以前是占山为王的山匪,后来被诏安之后就当了副将,本来诏安我的何大帅领导咱们这支队伍,但是因为被人陷害,让锦衣卫拿了去,生死未卜,这才换了那贪赃枉法的冯梁来。”“刘大哥,你说我们这回会遇到亚马台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