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襄紧张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那个,那个,就是想见见圆圆姑娘,早就久仰大名不曾得见,实为人生憾事。”陈圆圆也端起酒杯陪饮了一小口道:“冒公子才情可比奴家的名声大了许多,您这么说可羞煞奴家了。”“都是虚名,虚名。”冒襄不敢看她,害羞的像个大男孩一般。“冒公子,奴家给您唱个曲可好?”陈圆圆实在不想这样尴尬下去。冒襄眼睛一亮道:“好啊,好啊,你请。”陈圆圆站起身来拜了一拜,将自家的琵琶取出,葱葱玉指轻抚琴弦,唱起了一首前朝柳永的词《黄金榜上》来: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冒襄听的是如痴如醉,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经历来,他六次去金陵乡试,六次落第,仅两次中副榜,连举人也未捞到,这深感怀才不遇之情和柳永的这首词正遥相呼应得上,痴陈圆圆的嗓音,醉自己的经历,一杯接一杯的饮下熊熊烈酒,引发着脑海中无数的波澜心绪。一曲唱罢,陈圆圆站起身来拜道:“冒公子,奴家唱的如何啊?”这青春少女之容,豆蔻年华之美,加上烈酒烘托拱卫,怎能让血气方刚的青年不动心。借着酒劲他狂浪的道:“好!此音只应天上有,真真的动人心弦。圆圆姑娘,小生有一请求不知可否?”陈圆圆被他夸赞,早就心里乐开花似的,于是道:“公子请讲。”冒襄见他应允,大着胆子道:“柳三变为青楼女子作词,姑娘高洁,这词子配姑娘不起,小生愿现场作词一阙,赠予姑娘吟唱。”陈圆圆呵呵一笑道:“那,有劳公子了。”冒襄有些微醉的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书桌,铺开张桂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微一沉吟,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烟火重,青石胭红,水墨匆匆?杨柳紫陌城东,月影憧憧,携春风且共芳丛。红尘浓,一饮千钟,素手蒙蒙?行云双燕帘栊,醉眼彤彤,与美卿共话苍穹。写罢,轻轻拾起,吹干墨迹,递给了陈圆圆:“姑娘请看,写的不好,还请见谅。”陈圆圆美目观赏一番,那笔体如游龙戏凤,那辞藻有若唐璜富贵,甚是喜欢,站起身盈盈万福一番道:“公子果然是才情四溢,奴家欢喜的很。”冒襄见她喜欢,心里如吃了饴糖一般,此时已经忘却迥意,邀请陈圆圆复又坐下,举杯饮了起来。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冒襄已经真正的醉了起来。两个人也少了初识时的紧张,彼此聊起了过往,听到陈圆圆的伤心往事,不由得怜悯悲同。他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一把抓住陈圆圆的手道:“陈姑娘,可否等冒某半年,如今天下大乱,北方女真人大举入侵,西北又有闯贼作乱,朝中更是太监弄权,朝纲倾颓,已达登峰造极。待我入朝为官,改革政事,挽救国家危亡。成功之时,我娶你可否?”陈圆圆早就被他所迷,此刻的豪言壮语更是捕获了她的芳心,于是犹豫害羞的点点头道:“奴家愿等公子。”冒襄没想到她会答应的如此爽快,赶忙道:“好,我们以八月十五为期,到时候无论朝政成不成功,我都会来苏州娶你。”陈圆圆等这样的真心话已经太久,她太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每日被人观来看去,哪还有什么世人所谓的贞洁,如今能嫁个不嫌弃自己的人,简直是人生的大幸。她含情脉脉的看着冒襄道:“公子此话当真?”冒襄见她似乎不信,赶忙对着灯烛举手发誓道:“我冒襄灯下发誓,若有违今日之约,愿遭天谴,让冒襄孤独终老,无子无嗣!”陈圆圆一惊道:“公子严重了,只要您真心对圆圆,圆圆自然是信你的。”就在冒襄要搂过陈圆圆有进一步亲昵行为的同时,房门突然响起,惊得两个人各自站起整理衣衫,张大班醉醺醺的推门进来,嘿嘿一笑道:“时候不早了,女儿啊,咱们该回了。”身后的张桂拉了一拉张大班的衣服劝道:“年轻人的事,不能多给些时间吗?”张大班转身啐道:“你就一千两银子,还想让我把这摇钱树转给你吗?想的到美。”冒襄见状赶紧给张桂递眼色,想让他多拿些钱出来,给自己多些时间和陈圆圆亲热。但张桂却耸了耸肩,这次出来真没带那么多钱,一千两几乎是冒家一千亩地一年的收成,给了张大班已经是很大的数字了,就连福星楼的包席钱也是找苏州城旧相识借的,此刻哪还能拿出钱来。张大班等了半天,见张桂依然不为所动,走上前去,一把扯过陈圆圆的手,强拉硬拽的要将她带离。陈圆圆一千个不舍,美眸传情,带着期许望向冒襄。冒襄也同样焦急,嘴上叫道:“圆圆等我,八月十五我来找你。”“等等!”张大班听他这样讲,止住了脚步,转头看着冒襄和张桂,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陈圆圆道:“怎么着?还私定终身了不曾?真是女大不中留,没怎么样,胳膊肘就向外拐了,我对你不好吗?这些年教你唱戏弹琴,读书识字的花了多少钱,这就把自己卖了?哼,做梦吧!”冒襄借着酒劲,上前扯住张大班袖口吼道:“你说个数,我八月十五定要娶她为妻!”张大班嘿嘿一笑道:“且,又一个充大个的,之前那么多名流,什么吴江邹枢、江阴贡若甫、高邮李昌道等等,除了那穷酸邹枢之外都愿意出一万两。”冒襄急道:“好,我就出一万两!”张大班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现在不行了,我前前后后投在金陵宣传的钱也不少了,一万两那是年前的数,想要真心对圆圆,那就三万两。若过了八月十五,哪怕一天我都加一千两,别到时候变成无价之宝了,你冒家再财大势大也未必承担的起。”张桂紧张的看了看冒襄,生怕他应承下来,但还没等自己开口,冒襄已经抢着说道:“好,为了她,我多少钱都愿意出!哪怕把我祖籍的千顷良田都卖了!”张大班见他认真,鄙视的道:“得得得,冒公子,我敬你是个读书人,别把牛皮吹破了,痴情的主我见多了,但真心的主还真没。希望您好自为之,我给你半年时间,若八月十五你前来赎人,我定不阻拦,这期间也不会让圆圆受别人欺负,就连这样的酒局我都给她免了,这样够意思吧?”“好,我们一言为定!”冒襄信誓旦旦的答应下来。这个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一遇襄郎倾心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