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曦一路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跟在太后的后边,待进了仁寿宫,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太后在华嬷嬷的搀扶下坐到首座之后,便直接问道:“曦儿,你老实告诉哀家,凤仪宫的事情你和澈儿是否一开始就知情?”
黎云曦眨眨眼间,甚是无辜天真的说道:“皇祖母,孙媳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太后却不吃她这一套,“别跟哀家装傻,虽说哀家上了年纪,但是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哀家坐在上边看得清楚你跟澈儿之间的一举一动。”
黎云曦见不能糊弄过去,便嘻嘻一笑,“果真是任何事情都瞒不过老祖宗。”她先是赞了一声太后,然后才说道:“孙媳也是听人说起过有人要以巫蛊之术陷害母后,但是孙媳并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又想着宫里应该没人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去陷害当朝国母吧。但王爷觉着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做足了防范为好。所以就派人在凤仪宫周围,暗中埋伏着。只是没想到还真被王爷猜中了,真有那般不知死活的人。”
“皇后对待后宫众人素来宽厚有加,除了合欢宫是不会有人跟皇后过不去的。”太后闻言分析着,只不过在说到宁德妃的时候,便冷哼一声:“宁德妃还真是不知死活,难道她以为以巫蛊之术扳倒了皇后,她就能成为后宫之主了?至于那个安放巫蛊娃娃的宫婢,宁德妃难道以为大家都不知道那宫婢是在她身边贴身伺候的吗?”
黎云曦恭维道:“皇祖母目光如炬,宁德妃不过是跳梁小丑,自然是逃不开您的手掌心了。”
太后低眸看了一眼黎云曦,随后笑道:“你也别灌迷魂汤了。这事哀家心里有底,你跟澈儿就别插手了,免得露出破绽,到时候便有理说不清了。天色也不早了,紫苏,你带着燕王妃去偏殿休息吧,记着不要点安神香,燕王妃不喜欢那味道。”
“是,孙媳知道了,孙媳告退。”有太后插手,她跟王爷本就打算着不继续插手了,因此太后说出此话,黎云曦立马便应下了。随后她让燕六跟着紫苏一道去了仁寿宫偏殿。
今夜本该是个喜庆之日,只是因为凤仪宫走水和巫蛊之事,让喜事变了味。景帝坐在宣政殿中,静静的深思着;窦皇后暂时住在龙行宫中,想着晚间景帝信任的话语,心间涌起一股暖意;而合欢宫中,宁德妃自如意被太后命人带回仁寿宫后就一直心绪不定,就怕如意遭受不住太后的严刑拷打而将她供出来……不行,明儿个一早,她必须要让鸿儿进宫,母子两个共同商讨出个对策来,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第二日一早,景帝带着窦皇后早早就来到了仁寿宫,而太后也已经早起在殿上等候了。
景帝和窦皇后本以为太后还未起来,因此见着她身影的时候不免愣了下,随后行礼问安:“儿臣(臣妾)参见母后,母后万安!”
太后一摆手,“都起来吧!皇帝跟皇后来得够早,用过早膳了吗?若是没有,不妨陪着哀家一起用?”
“臣妾多谢母后关怀!”窦皇后福身道:“皇上和臣妾已经用过早膳了。”
太后闻言微微颌首,“华嬷嬷自从上了年纪后便不轻易下厨了,若不是因为曦儿昨儿个晚上念叨着,只怕今早哀家也吃不到华嬷嬷亲自熬的粥了。可惜了,皇帝和皇后没有口福。”
“母后和华嬷嬷也太惯着曦儿了。”
太后轻叹一口气,“曦儿这孩子自小就受苦,因着连翘的事情被白老太君送到郢都长大,好不容易回了伊歌,却为了澈儿弄成不良于行……哀家想着便觉着心疼,因此总想着多疼她一些,也好让她这辈子舒心快乐一点。”
提及连翘,景帝面上总有些不自在,“好端端的,母后提起前定国公夫人作甚?”他转移话题道:“母后,朕前来是为了巫蛊之事,不知道母后查出真相了吗?”
“真相?”太后挑眉看向景帝,“难道真相一日未明,皇帝就怀疑皇后吗?还是说昨晚当着众人的面,皇帝说相信皇后的话是假的?”她心底清楚景帝对于连翘的心思,窦皇后也清楚,既然此刻景帝要回避,那也就随他了,不过今日,既然景帝和窦皇后都在,她就必须将此事扯开。
景帝闻言立马道:“当然不是!朕自然是相信皇后的,但是要堵住悠悠众口,还是得劳烦母后查明真相,还好让皇后卸下莫须有的罪名。”
太后看了一眼紫苏,紫苏心领神会,她走下殿来至一旁桌案边,拿起案上放着的几张纸,然后恭敬的递给景帝。看到景帝疑惑的眼神,太后淡淡的说道:“紫苏手中的是一份供词,昨晚那名指证皇后寝宫有巫蛊娃娃的宫婢的证词。一切来龙去脉,皇帝看了这一份供词便清楚明白了。”
景帝接过紫苏手中的供词,然后坐到一旁细细翻阅,才刚刚看了开始,他的脸上便显露震惊之色,越往后看,景帝的脸色就越发难看,至于与他看完一整份共此后,面上就只有愤怒了,“啪”一声,他将供词重重的打在小案上,“真是胆大包天,如此株连九族的事情她也做得出来!”
窦皇后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景帝,她虽然没有看过那份证词,但心底也清楚证词上写着幕后主使之人乃是宁德妃。她又抬眸看了一眼太后,见她缓缓走下台,便走上前搀扶,并不说一句话,因为她知道,此刻在仁寿宫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太后走至景帝跟前,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来她做的事情还少吗?只不过都是被你睁一只眼闭只眼给轻视过去了。今日她敢以此手段陷害皇后,他日她就敢颠覆我大宁朝的江山社稷。事到如今,皇帝难道还要包庇她吗?”
景帝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可是,可是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以前的她是多么柔弱,善良……”
“那都是你想象中的宁德妃!”太后大声打断道,她顺了口气之后,继续说道:“连翘是哀家一手接进宫的,她跟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所以哀家知道你对连翘的感情。”看见景帝难以置信的眼神,太后坐到了他的身侧,“哀家知道皇帝心里肯定在问,既然哀家知道你对连翘的感情,为何不成全你,为何还要将连翘嫁给溥循?皇帝,连翘是为何被哀家接进宫的,想来你也是知道原因的。那是为了瓦解异姓王遗留下来的势力,若连翘进了宫,依着她的性子能在宫里活下来吗?你能时时刻刻护她周全吗?”
景帝垂下眼眸,想着连翘柔弱的性子,他微不可见的摇摇首。就因为知道母后从未有将连翘许给她的念头,所以他才在第一次的选秀的时候选择了跟连翘有着一样性子的宁氏,对她宠爱有加。
“哀家将连翘当作女儿般疼爱,也不想她死在宫里,所以哀家没有将连翘选为妃子。后来你自己做主将宁氏选进宫,封为德妃,大肆宠爱,哀家也依着你。但是你不知道,宁德妃真正的性子。也不知道她是从何得知你喜欢连翘,而她只是连翘的替身,便想着法子将连翘赶出宫。为此不惜牺牲连翘的名节……”
“难道当年溥循在湖边救连翘,跟连翘有了肌肤之亲,是宁氏的手段?”景帝问道。
太后微微颌首,“差不多,不过宁德妃没那么好心,让连翘嫁给定国公,她选择的是一个家中有悍妻且年近五十的官员,她想毁了连翘,连翘嫁过去做妾。若不是哀家一早知道了风声,匆忙之下让溥循赶过去,只怕连翘就这么被她毁了……”
景帝明白了,怪不得当初他想惩治溥循轻薄连翘的时候,母后会大力阻拦,还亲自给溥循和连翘赐婚。原来,原来这当中还有宁氏的一份功劳。好一个宁德妃,这德字给了她,还真是糟蹋了。
他抬眸看向太后,“多谢母后将往事相告,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目光触及站立在一旁的窦皇后,全程她都一直安静的听着母后讲述所有的往事,面上和眼底没有一丝难堪和不忿,有的只是从容不变。瞬间,景帝感到很庆幸,虽然这辈子他无法和心中所爱在一起,但是老天爷真的赐给了她一个好妻子。“漪儿,你陪着母后坐一会儿,朕去合欢宫跟宁氏好好聊聊。”
乍一听问景帝唤自己的闺名,窦皇后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听出景帝话里要去找宁德妃麻烦,她出言道:“皇上,有些事情说开便好,不用将事情逼退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德妃虽然有诸多不是,但毕竟还是秦王和二公主的生母,更何况现下二公主正在和亲番邦的途中,实在不宜让宫中闹出太多事。”
景帝闻言,沉吟片刻,心下感叹,还是皇后宽容大方。他淡淡道:“朕心中自有分寸,皇后放心便是。”随后他又对太后说道:“母后,儿臣现行退下了。”得到太后的轻应,景帝便离开了。
“紫苏,在皇帝离开合欢宫后,你将名为如意的宫婢放回去吧!”太后看着景帝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淡淡的吩咐着。待紫苏领命退下后,太后看向依旧以一副端庄模样的窦皇后,问道:“不好奇哀家为何要将那诬陷你的宫婢放回合欢宫么?”
窦皇后微微摇首:“母后做事自然有母后的理由,臣妾只需要知道母后不会害臣妾便是了。”
太后笑着赞道:“皇后果然沉得住气,若是换做那宁德妃,只怕早早坐立不安了。依着你的聪慧,哀家不说破,你定也明白当中的缘由了。”
“母后过奖了!臣妾有今日都是母后一手调教出来的,实在是不敢担当母后的夸赞。”在景帝跟宁德妃对质完离开合欢宫后再将如意放回合欢宫,一是意在威慑宁德妃,让其知道太后已经知道做出巫蛊娃娃的人是她,不过是瞧在皇帝的面子上,才不予揭破;二是警告宁德妃,从此以后安安分分的做她的德妃娘娘,若是再兴风作浪,太后是不介意旧账新帐一起算的。
“你从容有礼,雍容大方,是站在皇帝身边最好的人选。今日哀家将连翘的事情跟皇帝说开了,而皇帝也想明白了。皇后,自此以后皇帝心中便不会对宁氏有半分偏爱,你也用不着顾忌了。”太后淡淡的说道。
窦皇后颌首:“臣妾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