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将镖银的事情安排下来踏入后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慕容九坐在这树池边缘,戚寻的指尖抵在她的额头上。
那两只先后臣服于戚寻的大白老虎就像是两只大猫一样温顺地枕靠在她的脚边,而在她的面前,慕容九披着身上的黑袍,披散着一头黑发,却看起来像是一只乖顺的黑猫。
“……”邀月忍不住按了按眉心,觉得自己大可不必生出这种奇怪的错觉。
就仿佛这个今日早晨还让她以为是个惹事小能手的家伙,现在又成了个合格的驯兽师。
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照经的效果,在戚寻以指腹抵着慕容九的眉心的时候,她原本还有些混乱的目光变得集中了起来。
她目光凝定地看着戚寻的脸,眼睛一眨也不眨的。
但邀月也看得见,戚寻看向慕容九的目光中并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平静到让人安心的凝视。
她好像忽然有点理解为何在神水宫的记载中,无论是戚寻的师姐师妹还是她的三位直系弟子,对她的评价都很高了。
她行事的跳脱和她备受师门信任好像并非是一件矛盾的事情。
邀月刚想到这里,便看到戚寻因为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而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破坏了眼前格外和谐的一幕。
“她的情况和我不太一样,”戚寻说道,“她是因为惊悸之下失神,我隐约记得师父曾传授过我两种功法,一种叫做夺魄回音,一种叫做……摩云摄魂。”
水母阴姬又不在这里,显然也没法否认这一点。
何况戚寻这种将从其他地方薅来的掉落充当神水宫武功,也不是干这么一次两次了,做起来不是一般的坦然。
她在话中出现的可疑停顿,其实只是在想要不要给摩云摄魂想个更加体面的名字,比如说可以叫神音摄魂,也就更符合神水宫的风味了。
让戚寻有点意外的是,邀月居然回的是,“我好像听过这两个名字。”
那可太好了!
看来别的时间点的她,还真把这东西按这种说法说过。
这么看起来要圆身份的谎实在是个很容易的事情,只要按照她平日里的作风行事就行了。
戚寻心中所想的这些话可不会说出来,只是继续说道:“以这位姑娘的情况,将这两种功法反向使用就是了。劳驾铜先生先规避一会儿,我不确定这法子是否会对精神无碍之人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邀月自负武功绝高,虽然口中应允,却在实际上并未走出多远。
戚寻要的正是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九幽神君此人再如何不慎之下种了无情的顺逆神针,跌入江中,遭到了戚寻以天水神功做出的重磅打击,又死在了九天十地十九神针之下,也毕竟是说英雄世界的顶尖战力。
摩云摄魂和夺魄回音的组合拳就算是戚少商、刘独峰这种武功不低且心性在磋磨逆境中变得格外坚韧的人,都尚且不能全数避开影响,更不必说是如邀月这样心性有缺的情况。
在邀月驻足在近处的时候,便听到了一阵仿佛吟诵一样的歌声,无孔不入地朝着她的耳中钻了进来。
逆向运转的摩云摄魂确实有若神音降世,戚寻想给它换个名字也不足为奇。
就算达不到禅宗佛偈的涤荡人心作用,只怕也相差不多了,尤其是在神照经被氪金到七层的情况下,这种以神照内劲驱策运转的声音更是如此。
戚寻看不到邀月此时的情况,却能看到眼前慕容九身上发出的变化。
在她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睛里,一抹更加冷清的光,渐渐有若拨云见日一般浮现了出现,这正是神志逐渐恢复的征兆。
也无疑是个好征兆。
当她刚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的时候,素来要强的慕容九小姐险些朝着面前之人拍出一掌,却又转瞬间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情况好转还得有赖于对方相助,收回了手去。
她当即集中了心神,任凭戚寻以这种特殊的音攻功法彻底将她拉出原本的困境。
慕容九的入魔疯癫状态与其说是因为她对小鱼儿复杂的感情,以及以为死在自己手中的人忽然死而复生,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对同样聪明绝顶之人毁灭之际的感同身受。
在意识回笼的状态下她忽然想起在痴傻疯癫之时她都做了些什么,不由面色一沉。
但额间的一点暖意又让她重新集中起了精神。
“多谢姑娘相助。”慕容九的这句感激说的很诚恳。
她未出九秀山庄的庇护真正踏足江湖的时候,甚至一心觉得江湖上的所谓高手也不过如此,倘若她和张菁出去闯荡江湖,迟早混出个第一第二的名头来,这种有些单纯又幼稚的想法,此刻自然是早已不复存在了。
她在想起自己疯癫之时的经历后,又意识到,有些在江湖上享誉盛名之人却实在未必真有那样的好心肠,比如江别鹤,又比如江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