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禾的话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妥协,方临宁明白这也算是对方的自我安慰之语,他不是医者,无法确定陆乾的脑袋到底能不能治好,但总归还是要尝试一番才能知道。
如今没钱那便先将医病需要的费用攒够,若春岭镇的大夫治不好,那便去县里,若县里也不成,那就去更繁华的州郡,这天下之大,总有精通医术者。
但这些都是方临宁的心中所想,他没跟陆禾讲出来,还是先等过些日子把治病的药钱挣到了再作商量吧。
柴火饭只要火架得够旺,就能很快做熟,方临宁将洗干净的米下到锅里,陆禾拿了蒸笼过来,担在铁锅外沿上,这样就能一边蒸馒头一边煮粥,两不耽误。
另一口锅则用来炖菜,没一会儿热呼呼的玉米馒头、米粥和喷香的炖菜就出锅了。
玉米面馒头没白面馒头那般松软,却是扎实有嚼劲儿,细细品尝后,唇齿间会回味出玉米特有的余甜,米粥也冒着热气,里面的小米熬的软烂,舌头一抿就化在嘴里,一大碗喝到胃里,整个人都暖哄哄的,而因着今日挣了些钱,所以炖菜里面不仅放了猪油,还放了一小勺熬完猪油后炼出的油渣,外酥里软,又浸满汤汁,就着馒头一起吃到嘴里,简直绝配。
等几人吃完晚饭,借着月色在院子里将碗筷收拾干净,铁锅里早就用做饭剩下的余碳温好了热水,几人都擦净身子,回了各自屋子休息。
方临宁自然是和陆乾睡在一起,他本就因着对方和曾经竹马相似的容貌和名字以及救命之恩心生恻隐之心,而今日又从陆禾口中知晓了陆乾的过往,自然而然又多了几分心疼。
他细声细语极尽耐心地朝对方解释他后面几天要去药铺帮忙,暂时不能和他住在一起的事。
但后者却依然不松口道:“我不管,宁宁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陆乾,我这次是要去打工挣钱的,而你要留在家里帮陆姑娘他们干活,而且用不了几天,等那药铺伙计回了平安药铺,我也就很快回来了,你就乖乖在家等我,成吗?”方临宁温柔哄道。
“不要,我要一直和宁宁待在一起,宁宁去药铺那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陆乾,你说过要乖乖的,你难道不听我的话了吗?”方临宁使出杀手锏,佯装生气道。
果不其然,陆乾皱着眉思考了一番,最终乖巧道:“宁宁,我听你话的,你别生气,别不喜欢我。”
“陆乾这么乖,我当然喜欢你了。”方临宁瞧着对方委委屈屈地模样,愈发心疼,在对方要抱着他睡时,破例的主动揽过对方的肩膀,宠溺道:“乖,睡觉吧。”
陆乾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迸发出受宠若惊的光芒,满是惊喜地道:“宁宁,你抱我了,我好开心。”
平日里都是陆乾死皮赖脸单方面抱着方临宁,后者一开始强硬的拒绝过几次,毕竟他确实除了和竹马陆乾睡过一张床外,再没有和其他人同床共枕的经历。
而陆乾睡前还算听话,每次都乖巧问一句:“宁宁,我能抱着你睡吗?”
等方临宁说了不能两个字后,他也不会纠缠,就规规矩矩躺在自己的小被窝里,可不知为什么,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方临宁发现自己永远都是以被陆乾抱在怀里的姿势醒来。
久而久之,方临宁竟慢慢习惯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对方与竹马相似的容貌和身量,让他没感到什么不适,左右如今的陆乾神智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童,也就由着他去了。
再者当下还处在乍暖还寒之际,时不时刮起的北风还真有些冷人,陆乾却跟个火炉似的,身体总是暖呼呼的,抱着就抱着吧。
一夜无梦。
竖日不过卯时一刻,方临宁已经轻手轻脚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他得赶在天亮前到达镇上,这样才能不耽搁药铺开门。
方临宁为了不吵醒熟睡的陆乾,直接穿着中衣下了床,立在屋里将其他衣服穿好,冻得他忍不住嘶嘶了两下,又极为小心的将门阀打开,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关上房门。
殊不知屋内床上的陆乾早已睁开了双眼,哪有半点儿昏昏欲睡的神色。
而方临宁出门后,径直去了厨房,他没再烧热水,而是舀了瓢冷水到盆里,等双手浸到冰冷的水中,他彻底清醒过来。
“方公子,你怎么用冷水洗脸,家里有柴,用不了一会儿就能烧出热水。”陆禾夫妻俩大概是听到声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前者还赶忙吩咐道:“李盛,赶紧去拿些柴火过来。”
“不用,陆姑娘,不用了,用冷水洗也挺好,人也能更精神,现在还早,你们赶紧回屋再休息会儿吧。”方临宁连忙道。
“我们也已经睡不着了,方公子,你再多等会儿,我给你热热昨晚剩的馒头和菜,你吃了再走。”陆禾道。
“陆姑娘,不用麻烦了,昨日安大夫说他那儿免费管饭,我可以去那儿吃。”方临宁忙解释道,昨天光想着陆乾的事,忘记提前知会一声这事儿了。
“那也好,也好,方公子,要不这趟还是让李盛跟着你一起吧,毕竟你还得带上被褥,而且昨日你就去了一趟镇上,加上现在天还未亮,路上的岔路也不少,万一你不小心走错了,白白浪费了力气不说再遇到什么危险就坏了。”陆禾开口道。
“陆姑娘你放心,我既然说出口了,便是有把握能认路,再说昨日一来一回算是两趟,我自己真的没问题的。”方临宁回道,路他确实已然记得住了,在认路或者说方向感上他不曾出过错,再说从村子到镇上不算近,一来一回得耽误不少功夫。
“好,那方公子一定小心些。”陆禾只得嘱咐道。
“放心吧。”方临宁点头道,而后他背起昨晚就收拾打包好的被褥行李,迎着发白的月色踏上了去往春岭镇的山路。
大概是确实时辰还早,天灰蒙蒙的,一路上只能听到几声鸡鸣狗吠,没碰到什么人,只是走着走着,方临宁发觉身后有人跟着似的,可等他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重复几次,方临宁额上冒出几滴冷汗,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只是这从村子到镇上的路大半儿多都是土路,上面还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石头,一不留神,心神紧张的方临宁就被绊了一脚。
但方临宁并没有摔在地上的疼痛感,反倒是被人一把搂住腰,跌进了那人怀中,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宁宁,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