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达嘴角一弯,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桑妍,爹在出卖五部尚书时,你心里怪爹不讲道义。但爹想说呀,你这一生过的太顺了,别看你…咳咳…”高达一边说一边咳,嘴角又流出鲜红的血液来。
高桑妍连忙打断道:“爹,别说了,等我们出去了再说!”
高达苦笑一声,“傻丫头,太后要除的是六部,既是六部,那你觉得爹还能出去吗?”高达为高桑妍的单纯而感到担忧,但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高达知道蒋婷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若他在容淮那没有价值,他必死无疑,但若他一死,高桑妍也就可以真正的去成长了。
高达嘱咐道:“丫头,今日是爹受刑的第二天,爹要么熬不过明日要么就是出狱后被太后派人暗杀,爹一死无惧,因为你还活着,只有你活着,爹的希望就还在。桑妍,别看你成天大大咧咧,还总喜欢装成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其实你真的很单纯还仗义,你的心机连韶思怡都比不过!”
高桑妍不住哽咽道:“爹,我知道我没用,琴棋书画,阴谋阳谋样样都比不过韶思怡!”
高达不悦,“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你要记住,天不生无用之人,地不长无名之草。所以我的小丫头在我心里,就是这世上最有用的人。”
高达的父爱虽无声无息,但却震耳欲聋。
高桑妍的心被高达的字字句句感动的一塌糊涂,隐忍不住的她彻底崩溃,她抱着双膝,将头埋在膝盖里放声大哭。
高桑妍哭声凄厉,声声哀嚎都是她在后悔和怨恨,后悔自己识人不清,害的高达受廷杖之苦。
恨自己愚蠢,居然为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男人断送了高达的性命。
高桑妍的声声哭泣都像是倒刺般,刺进了高达的心里,高达轻声安抚道:“孩子啊,先别哭,你听我把话说完。”
高桑妍抬头,眸中泪光闪烁,她哽咽道:“爹,你说!”
高达轻叹,“年少轻狂,一见钟情,那是很正常的事,我年轻时啊…咳…”高达因嗓子干痒,从而又咳嗽了一声,他缓了缓继续道:“也对好多女子都一眼倾心过,那时年少无知,但这世间又美女成群,繁花似锦,爹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心。直到我遇见你娘,这才收了心…咳咳…”
高桑妍哽咽道:“自我记事后,我就没见过娘。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高达向高桑妍娓娓道来,“你娘她叫竺汐,是位平民女子。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时是在大街上,她穿的破破烂烂,头发疯散,脸上灰尘遍布,她跪在街边向路过的每个人拼命磕头哀求……”
建兴十年秋,繁华的街道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年轻的竺汐跪在地上,一身破布麻衣,灰头土脸的他泪流满面,瘫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
路过的行人皆对她的哭泣视而不见亦或敬而远之,可只有高达在从竺汐面前路过时,才注意到她呼天抢地,如丧考妣似的哭个不停。
这时的高达做官没几年,他还是想秉持初衷,做个好官,便驻足蹲下身,好声好气询问竺汐,“姑娘,听你哭声凄厉,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竺汐见高达身穿官服,又是一脸正气,走投无路的竺汐只能想着死马当做活马,碰一碰运气,赌一把面前人是不是清官。
竺汐将自己所遭受的不公事无巨细的与高达说了一遍,可高达一听却是火冒三丈。
原来竺汐是端州泽县人,家里还有个小他十岁的弟弟,名叫竺桓。
竺汐身为家中长女,为了弟弟能去学堂上学,也为了家里的祖母田氏能够好好生活,便去了端州城中一户卖布的商人家里做工。
由于端州和泽县太远,竺汐便每月归家一次,回去也是因为需要送钱。
可就在建兴八年的夏天,竺汐回家送钱时,却见田氏因重病而躺在床榻上。
竺汐刚想请郎中来给田氏治病时,田氏却告诉了她一个惊天噩耗。
那便是他的弟弟竺桓被同私塾的一群毛孩子给失手打死了,尸骨被埋进了菜园中,后被挖出来时,尸骨已经腐坏。
竺桓死的那一年,也才只有八岁。
当田氏得知了竺桓死的消息后,直接一病不起,而竺汐却是独自一人来到了泽县县衙,去敲响了县里的登闻鼓。
可令竺汐没想到的是,杀死竺桓的凶手有十人,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岁,这十人不是县里富户的儿子就是有亲戚在各地做官。
他们拿钱买通县令,最后与官勾结,于是他们的儿子杀死竺桓一事,就此不了了之。
田氏当得知这一结果后,当天就病死了,而竺汐用自己攒的钱安葬了田氏后,便辞去了在端州的工作,开启了告官之路。
竺汐不相信,这天下的好官都死绝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