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行至长安城内,暮色已然降临。
彼时长安,盛况空前。唐国强大,自带来经济繁荣,文化昌盛。长安乃丝绸之路之始,连贯东西,万国来朝。
白日里,商铺林立,车马喧嚣,行人如织,高空俯瞰,宛如流动的长河。一百零八坊,星罗棋布,纵横交错,恢弘壮观。
待入夜之际,长安万家灯火通明,真正绚烂的长安才开始浮出水面,一座伟大的不夜城,一座象征着古代华夏最繁荣的城市。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灯火绚烂的长安宛如倒扣地表的璀璨星空,瑰丽而浩瀚,奇幻而神秘。
入得长安大街,已是酉时三刻,离宵禁也不过只剩一个时辰。长安大街依旧人来人往,难以想象这样一条街,人去楼空,又是何种光景。
长安大街上的人见到了一副很是怪异的组合。
半个时辰前,“窦娘子可会骑马?”李伏蝉扬了扬手中缰绳问道。
“这,奴不会。”窦丛迟疑,柳眉轻轻皱起,轻声回了一句。
李伏蝉倒是不在意,“那窦娘子骑马,我牵着,总要先将你送回家才是。”
如此,李伏蝉牵马,窦丛骑马,成乙牵着毛驴,毛驴上驮着不省人事的方相恶鬼。
李伏蝉倒是揭开面具看了一眼,本以为是那鬼市的阴十郎,结果却不是。想来倒也正常,鬼市中所谓的仙长豢养的杀手倒也不在少数,若事事亲为,要他们何用。
既不是阴十郎,李伏蝉便也不再关注,褪去马车上的缰绳给他一捆,扔在了驴背上,待到长安,送去县廨,想来也该有点用处。
长安多奇异,这样的组合倒还是第一次见,俊俏的少年郎君,穿着嫁衣的狼狈娘子,瞎眼的沧桑汉子,还有一个不知是死是活捆着的像是人一样的货物,倒真是无奇不有。
早有好事者见到驴背上的奇怪东西,跑去县廨报官,李伏蝉对周围的议论谈话,尽了然于胸,并不在意,反正要去县廨,自己去还是他们来,并无二致。
行至一处街道拐角,众人驻足。
窦丛遥指拐角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巨大宅院,对着李伏蝉解释:“李郎君,那便是奴家的府宅。”
李伏蝉侧耳倾听,倒是了然,那府宅中乱乱糟糟,人声鼎沸,自家小姐出嫁之时竟不见踪影,想来,必是急死人了。
李伏蝉回头看了一眼窦丛,这样的女子,不曾死在那些荒唐恶毒的人手里,真好!
或许,这就是自己来到此世的缘由吧,有些人不该死,有些人不能活,李伏蝉暗暗想到,手中却是将缰绳递给窦丛。
窦丛正投来疑惑的目光,只听李伏蝉说道:“窦娘子,既已到此,我们该当别过了。”
窦丛大急,“怎可如此,李郎君制住惊马,成郎君制服歹人,两次活命于奴,既已到府前,怎能不上门一叙,好让我报答救命之情!”
李伏蝉瞧着窦丛焦急的模样,情真意切,倒真是一位良善女子,所嫁之人家道中落,却不嫌不弃,知礼节,懂感恩。
很好,未曾救错人。
李伏蝉洒脱一笑,说道:“窦娘子新婚,却遭此巨变,想来已是身心俱疲,回来一路,你虽不曾言语,但神色痛苦,马车颠簸,怕也是受了伤,此刻,你家中乱做一团,家人必是忧心忡忡,如此时刻,我二人登门也不过是徒增烦恼,”此话一说,窦丛神色稍缓,李伏蝉继续道,“窦娘子且安心回家,报得平安,待修整后差人前去县廨上报此事,我与阿兄二人先将此歹人送交公廨,以免惹人非议。”
窦丛这才作罢,待问清李伏蝉的落脚之所,心中讶异,二人居然是为寻长安县尉而来,细细想来,二人武艺非凡,举止谈吐均是大方得体,想必也是豪门望族出身。
窦丛与李伏蝉等人告别,看着李伏蝉挥动手臂的洒脱身姿,不由心生感慨,这位李郎君相貌堂堂,风姿绰约,如芝兰玉树一般。不求回报,洒脱自然,倒真是一位云心月性之人。
而那成郎君,虽目盲,且寡言少语,却是老成持重,泰然自若,叫人安心。
窦丛决定回家后定要叫父亲好生感谢两位郎君,活命之恩,如同再造。
再说李伏蝉这头,问询了几人,总算在宵禁前赶到了长安县廨。
还不曾上前敲门,县廨大门便已大开,冲出一群捕手将李伏蝉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伏蝉不慌不忙,倒是静候着捕手形成了包围圈,成乙更是靠着驴身,休憩起来。
领头的捕手踏出一步,大声喝问:“尔等何人,竟挟持无辜,大摇大摆走在长安大街之上,当我长安县无人吗?”说着,视线便转到了驴背之上,果真有一个被缚之人,可惜身穿斗篷,见不着具体样貌。
李伏蝉倒也不墨迹,解释道:“诸位莫急,此人可并不无辜,成阿兄,将人给他们看看吧。”
成乙利索的很,只是手中盲杖一挑,驴背上的方相恶鬼便被挑飞出去,正巧落在了为首的捕手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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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手大惊失色,吓了一跳,还以为眼前二人要动手,一众捕手不自觉地抽出了手中长刀,再一看,二人只是将被缚之人挑落,再无其他动作,心下稍缓,却也不敢放松,成乙那轻描淡写的一挑,居然将人整个挑飞,绝不是易于之辈。
而那方相恶鬼经此一甩,倒是悠然转醒,嘴中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呼喊声,原来,他就连下巴也被成乙卸了下来。
众捕手这才看清这是何人,夜幕暗淡,公廨门前灯火长明,却远不及白日分明,这突然现出一张恶鬼之脸,倒是叫众捕手心生惊惧,甚至有胆小的居然叫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