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欧阳泉似乎丧失了所有气力,垂头丧气,跌坐在案几之上,声泪俱下,道:“你们,你们糊弄我!”
李伏蝉终于看不下去,径直走到了欧阳泉面前,一脸的严肃,朗声道:“欧阳泉,可识得我?”
欧阳泉抬起头,看向这个先前阻止自己自缢的少年郎君,仔细端详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雀跃,“你,你可是诗仙盈渊居士?”
颜元夫开棺验尸,诗仙李伏蝉为司马和黜陟使作保一事,已在南州成为了一桩美谈,文人之名,诗仙之号,李伏蝉出现在南州,仿佛成为了南州百姓的一件幸事,仿佛与有荣焉,欧阳泉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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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泉苦求南州四子多年,并不意味着他心里只剩下了南州四子这几位名士,那些更加有名,甚至誉满大唐的人物,他同样心向往之,只是他明白,纵是南州四子他已经高攀不起,又何谈那些更负盛名的传说人物。
此刻,诗仙当面,欧阳泉激动的不能自已,不断地行礼,“哎呀,这,这,诗仙当面,欧阳泉失礼了,失礼了!”
李伏蝉轻轻扶起欧阳泉,语重心长道:“欧阳泉,我们初来此地便听说了你的事迹,无论是你追寻南州四子之事,还是周济穷苦之为,我们都一清二楚,欧阳泉,南州四子已为过去,所谓的四子之谊,戕害无辜,残杀手足,钟伯期那样的四子,你也要去追寻吗?”
欧阳泉虽见了告示,可他哪里相信,一生所求,竟为梦幻泡影,一时间心绪大乱,万念俱灰,便想到了寻死,如今,再听李伏蝉的一番话音,终于慢慢醒悟,他愣愣地看着李伏蝉,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
李伏蝉温和一笑,“所谓名士,无关声名兴衰,不在乎行为举止,最重要的,是常怀一颗悲悯之心,在南州,你欧阳泉若算不上名士,谁敢称名士!”
这一番话,振聋发聩,欧阳泉的眼睛里逐渐有了光彩,李伏蝉回头看了看上官瑶环,两人的目光一触,上官瑶环轻轻点了点头,李伏蝉灿然一笑,继续道:“那位上官黜陟使乃是天子亲封,自长安而来,一路南下,便是为了体察民情,她与我说过,世人轻商贱贾,此乃本末倒置之举,待她回京,必将此事上报朝廷,逆转此等观念,商贾之要,于国于民,举足轻重,欧阳泉,你从来都不低贱,你是真正为百姓做了实事的大善人,大名士!”
欧阳泉终于愣住了,李伏蝉的这番话语,直直击中了他的心底,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会有人认可自己,也会有人告诉自己,他是商人,但他并不轻贱,欧阳泉带着期翼的目光望向了上官瑶环,只见上官瑶环面容严肃,语气也是异常坚定,道:“伏蝉多言,正是我来日必行之事,欧阳泉,你为商贾,是南州百姓之幸,亦是我大唐之幸!”
欧阳泉终于喜极而泣,半生求索,原来,自己竟不知不觉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人,李伏蝉看着欧阳泉也是由衷地为其开心,笑道:“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欧阳泉,你久困自己于名利,如今,尘劳尽去,也该你光芒四溢了!”
卢凌风却是反复低吟着李伏蝉所吟的那几句诗,忽然激动道:“伏蝉,你倒不愧是诗仙,这几句诗当真韵味无穷啊!”
在场几人俱是不俗,自然察觉到了这几句诗的不凡,也是一番称赞,最后,苏无名却是想起来之前便商量好的事,于是道:“欧阳泉,那幅石桥图,陆离愿以原价退回,且我义妹喜君愿意帮你补画。”
若是之前,欧阳泉听到这番话必然欣喜若狂,可李伏蝉的一番话,却让他幡然醒悟,心中的执念似乎也消散不少,欧阳泉愣了片刻,才深深一礼,道:“多谢上官了,石桥图我愿赎回,至于补画,”欧阳泉似放下什么,舒然一笑,“就算了吧,欧阳泉蹉跎执着了半生,如今才发现,或许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欧阳泉想将这些精力,放到百姓身上!”
众人皆是一愣,若说之前,众人是因欧阳泉大庇寒士,周济穷苦之行而心生感动,故而钦佩,到如今,欧阳泉放下执念,心境豁达,将一颗悲悯之心完全投入百姓身上,众人才恍然觉得,眼前的欧阳泉,当真是真真切切的名士了,或许,正是欧阳泉前生被虚名所绊,不然,他这样的善人,何人不敬佩,何人不拥戴呢!
苏无名大喜,欣慰道:“欧阳泉,你是当真了不起啊,”苏无名似乎想起什么,笑道,“欧阳泉,此刻说不准还真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费鸡师开出的治咳病的药方,已经被证实是有用的,可是,药材稍微贵了点,南州有很多贫苦的老百姓买不起呀!”
欧阳泉毫不犹豫,立即道:“交给我,我愿尽绵薄之力!”
话音刚落,苏无名几人对视一眼,皆是一笑,众人纷纷深深一礼,齐声道:“欧阳兄真乃名士也!”
欧阳泉噙着泪,心底却是从未有过的充实与满足,情不自禁,笑了出来,笑声中,是多年求而不得,却一朝得偿所愿的畅快与欣喜,是半生被轻被贱,终获尊重的喜悦与满足,欧阳泉啊欧阳泉,真乃名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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