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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旅被他一剑逼开,他原先守势却也因此一乱,将背心露给施怀二人。
施怀叫道:“你是谁!为何会用我们终南剑派的剑法!”照准阿丑背心破绽,一剑挥出。原来阿丑扮得实在太难看,他竟没把这个卖豆芽小贩与传闻中光风霁月的东风师哥联想在一起,故而有此一问。
阿丑急忙回身,剑身压在“无老死”上,火花四迸。无老死从他肩头险险地擦过,刮得他那件旧袄子更加破了。
本来“无老死”也是无坚不摧的名剑,今天既斩不断张鬼方的黑刀,又斩不断这柄沾满炉灰的怪剑,施怀不禁“咦”了一声。但他到底不怕一柄没出鞘的剑,竟自向前一推,剑刃顺着阿丑的剑鞘滑下,削向他握剑的四指。
阿丑干脆松开长剑,飞足踢向施怀胸腹,左手在旁一接,将剑又接回手里。一面叫道:“张鬼方,你祖父要真有本事,不可能教出你这样的三流刀法。你也不必给他报仇,死在这里是一样的!”
阿丑荡开施怀的一剑,只听彭旅叫道:“偷官银的贼,你想往哪里跑?”他料想张鬼方已经走了,伸臂挡了彭旅一下。趁机回头一看,身后果然已经空了,心底也随之一空。施怀怒道:“你还敢分心!”接着又是三人赶来,一共六个终南弟子将他团团围住。
阿丑笑道:“你师哥子车谒没教过你?以多对少是不义之举吧!”
施怀道:“你……”他又想问“你怎知道我师哥说甚么”,又想叫别人退下,和这个豆芽贩子一决胜负。
犹豫间,阿丑手指在鞘上轻轻一点,一把光华流丽的白剑跃入手中。“平沙落雁”横扫过去,只听“叮叮叮”三声轻响,三名弟子的长剑已被拦腰截断,直扫到施怀手中的无老死才停下。
众人骇然不已,施怀更是大惊道:“你、你是……你的蛊为甚么解了?”
阿丑微笑不答,又一招“百川归海”,翻手绕了一圈,剑光笼罩拿着剑的另外三人。有了前车之鉴,这三人当然不敢举剑相格,纷纷后退。阿丑道:“单打独斗,这才对了。”挺剑刺向施怀面门。
施怀咬牙道:“跟你讲什么仁义!”打起十二分精神,又和阿丑相斗起来。
阿丑笑道:“我们师兄弟三个是‘岁寒三友’,你没有位置了,怎么办?你做‘人淡如菊’好了。”
施怀气得格格咬牙,阿丑道:“只是我们命运都不如何好。一个腿断了,一个死了,还有一个在陇右卖豆芽。”
施怀大声叫道:“你还敢说!你害师哥断了腿,杀害封师哥,怎么有脸说这种话!”阿丑听惯这种呵斥,并不受什么影响。反而施怀心里一急,剑法跟着乱了,再次落进下风。
旁边几名弟子暗暗着急,但战圈之中经纬交错,都是明晃晃剑光,就是有心帮忙也插不进手。
阿丑掐算时间,约莫够张鬼方逃远了。就在此刻,官道远处传来一声:“东风师弟!”
他不禁举头看去,原来是子车谒被两名弟子抬着,终于赶到。阿丑不答,横剑护住面门,抽身欲走。子车谒又叫了一声:“东风。”颤颤巍巍地从椅上站起来,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从终南山离开时,子车谒双腿是一点儿知觉都没有,而且遍求名医也毫无效果。眼下不仅能站,甚至还能走路了!阿丑心神巨震,长剑跟着滞了一点。接着他只觉肩头剧痛,血如泉涌。高手交战最忌分心,施怀的无老死已刺进他右肩,右手疼软无力,抬都抬不起来了。
阿丑赶紧回神,剑交左手,忍痛撤出三丈远。余下弟子换了备用的新剑,眼看又要把他围起来,斜刺里却冲出一道人影,黑刀立在身侧,挡开众弟子钢剑,一把将阿丑扯走了。阿丑大惊,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原来张鬼方跑去放走了飞雪暗云,却又放心不下,于是折回来在角落藏着。
两人边战边退,终南山众弟子总是穷追不舍。阿丑肩膀一直无暇包扎,血越流越多,身体只觉得越来越冷,左手也沉得要动不了了。又听得背后一阵马蹄响,竟然是先前走了的平措卓玛骑马回来,头发散乱,衣衫染血,指间还夹着两把匕首,显然也经过一场恶斗。张鬼方也惊道:“你怎么回来了?”
平措卓玛压低声音说:“那边也守着人。”
阿丑心下一沉。但仔细一想,子车谒做事从来细心谨慎,没道理放施怀几人打草惊蛇,却不在另一边设卡。
他环顾四周,看见青狼帮大院就在不远处。院里被官府搜过一轮,首脑也死光了,因此没有人住,院门大喇喇敞着。
阿丑心生一计,甩开张鬼方拉他的手,接了施怀一剑,匆匆说道:“你们放走金狻猊,去青狼帮院里等我!碉楼底下有间地窖,是他们放官银的地方。”
他说的是吐蕃话,施怀自然一句都听不懂,骂道:“你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
阿丑奋力挡了一会,余光看见青狼帮院门关上了,料想张鬼方他们已经进了碉楼,也不恋战,运起轻功“点蕙法”,浮萍一样轻飘飘撤远。几个起落,跃入墙内。
施怀跟着追上,跳到墙头一看,院里已经空荡荡地没有人了。阿丑赶到碉楼地底,看见张鬼方与平措正奋力挪一道石门。那石门恐怕有上千斤重量,怎么拉都纹丝不动。门后乃是放官银的密室,如今已经搬空了,只剩一些砸烂的空箱子。
阿丑闪身进去,撩起袖子,扳着门运气一扯。鲜血一股一股涌出,将他半身衣服都湿透了,石门也终于缓缓地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