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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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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白鹇说:“是不是易容?”宫鸴把他脑袋压下来,在脖颈、耳后细细摸了一圈,没有任何人皮面具的缝隙。东风在底下悄声说:“我想他真的就是孙逊。”

张鬼方道:“我想也是。”

说话之间,孙逊道:“你们要是不信,我内袋里还有一枚令牌,拿来一看便知。”宫鸴干脆把他外衣剥掉,两边拎着,凌空一抖。果然滚出来许多药瓶,其中夹杂一枚小小的“药王”令牌。

东风说:“要是假扮的药王传人,带着令牌就足以服众了,干嘛还要背许多瓶瓶罐罐。”厅里群雄亦信了八分。宫鸴皱眉道:“你为何要杀盟主?”

孙逊笑道:“为何要杀……这问题我可得好好想想。”众人激愤道:“有什么可想的!这人是疯子不成!”亦有人说:“把他杀了给盟主偿命!”孙逊充耳不闻,静静坐在厅中,谁也不搭理。

过了一刻钟,他眼角蓦地流下两行泪来。大家都道:“这个孙逊又哭又笑,的确是疯了。”

孙逊却说:“虽然我行刺,是何有终写信逼我,但我想来想去呢,觉得这个盟主还是死不足惜。因此我也闹不明白,杀他是为何有终,还是为我自己。”

谭怀远召开武林大会,本是为了对付何有终。不想办法还没商量出来,自己先死在何有终手下。众人背后齐齐一凉,宫鸴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孙逊道:“我本是医药世家出身,只会几招江湖上粗浅武功,和各位大侠是远远不能比的。”讲到此地,他顿了顿,向周围众人嘲讽似的笑笑,接着说:“所以两年以前,何有终……当时还不晓得他叫什么……他捎来第一封信时,我便托人向盟主捎话,期望武林盟能够略施援手。”

东风小声说:“两年以前,盟主寿宴已经过了。”

孙逊又道:“等了半月,盟主回信说,他已知晓江湖上有这么个小毛贼。这个小毛贼搅得许多大派烦不胜烦,但其实信里都是虚张声势,不做搭理即可。”

座中众人认得何有终的,都猜到往后发生的事情,倒抽一口凉气。孙逊说:“我信以为真了,当真放着不管。又过得两个半月,何有终突然现身,把我家杀得只剩我一条贱命。我一天天在想,要是盟主没有骗我,我早早地知道斗不过何有终,早早地把秘籍交给他看了,妻儿是不是就不会枉死?”

张鬼方狐疑道:“当真么?”东风说:“我看也未必。如今他已投诚了,何有终照旧叫他来送死。”

忽然有人怪腔怪调地笑了一声,说道:“孙兄,这事归根结底,是你自己孬种、又孬得不彻底,怪在盟主头上做什么?”

孙逊怒目看去,原来又是那只“翻海蛟”,翻海蛟笑嘻嘻地又说:“要是够胆呢,你大可以跟何有终拼个你死我活。要是够孬,不管盟主怎么说,你投降就对了。不上不下,害死老婆孩子,怪得了谁?”

孙逊因一念之差,害得全家送命,本就是他心中最碰不得一根倒刺。此刻被翻海蛟拨来弄去地嬉笑,他气得肚子都要炸了,喝道:“在座个个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我不信有谁,甘愿看着亲人丧命。”翻海蛟嗤笑一声,孙逊死死盯着他,又一字一顿说道:“但我也不信有谁,一声不响,愿把老祖宗传下来的秘籍拱手让人。这能怪我孬或不孬么?”

张鬼方小时亦有差不多的经历,且这个翻海蛟聒噪轻慢,就和寿宴上柳栾一样令人讨厌。他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听得动容,说道:“再怎么讲,盟主是见过于氏兄弟的,不该托大。”

当年谭怀远大办寿宴,于氏兄弟之中的于左,花重金送礼,买得一个座位,把自己弟弟头颅提来席上,说是遭了何有终毒手。寿宴闹得天翻地覆,盟主不得已答应于左,一定彻查他胞弟之死。这事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东风沉吟不语,张鬼方说:“对吧?”

东风不答,却在桌子底下猛地捉住张鬼方的手。五指冰冷,手心出了一点汗,指甲掐得张鬼方生疼。张鬼方忙说:“怎么回事,你肚子痛么?”

东风摇摇头,叫张鬼方靠过来,在他耳边悄声说:“我在想,盟主已经见过于左,就算不想帮忙,也不至于说‘只是一个小毛贼’这样的话。当年盟主回过去的信,究竟是谁写的?”

陈否身为盟主夫人,想要翻弄武林盟书信,简直易如反掌。她只须和捎话的人讲,将来转告盟主,再自己寄一封信回转,神不知鬼不觉。况且现在谭怀远已死,他生前究竟知不知道这回事,跟着死无对证了。

东风又说道:“要是猜得对,陈否手段之毒,真不可以用常理来算。”

张鬼方说:“有什么好处?要是讲的耸人听闻一点,她还早些拿到药王的秘籍。”

东风笑道:“张老爷是大好人,所以想不通的。”张鬼方说:“才不是。”东风道:“她故意想要孙逊家破人亡,像驯鹰一样,为她所用,今天用来杀盟主。顺带还可以杀鸡儆猴,震慑这帮粗人。”

他们说归说,陈否始终病歪歪缩在椅子上。有心善的女侠看不下去,给她倒了一碗热茶,又讲了几句体己话。陈否点点头,双手接过茶碗,像拿个手炉一样,捧在胸前煨着。

当初她被张鬼方救了一命,请他到院里上药,也是拿手炉、穿披风,一模一样的装束。那时候的陈否,已经杀了封情、杀了参狼羌的族人、杀了于右。但是上药的那一刻,她究竟是不是好人?如果没有救她,武林中是不是少许多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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