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呆了呆,被她这么一说,才发现真的得罪透了她,没有退路了。
可再转念想想,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后悔也来不及了。自己当时是为泄愤,脑子一热,办事不计后果而已,其实没有想得那么深,也没打算刻意坑害她。
归根结底,不就是她不肯低头求人的缘故吗。她在宜春院做着前头人,出尽了风头,扔下她还在银台院做?弹家,这是她当阿姐的道理吗?这会儿跑来怨怪她,怎么不想想事出有因,她自己也有责任。
反正苏意觉得自己没错,气头上话赶话,脱口道:“阿姐是来和我撇清关系的,你早就想这么做了,何必借题发挥。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这么说,阿姐总算满意了吧!”
苏月被她气得不轻,再和她多说一句,都担心自己会厥过去。
原本离家千里,姐妹两个应该相依为命的,可是苏意人大心大,慢慢已经和她不亲了。想来是有了自己的圈子,和她说不到一块儿去了,她虽然很失望,却也拿她没办法,狠下心肠道:“你今后,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就离开了小和春,一路上眼睛发酸只想哭。但半路上遇见符采和邝筝,她还是勉强笑着,同她们打了个招呼。
等她走远,邝筝转头冲符采抱怨:“苏意真不像话,陈年旧事拿来消遣,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符采淡笑了声,“有些人就是这样,哪怕不利己,能损人就行了。”
那厢苏月回到直房,见春潮和颜在预备了小茶点,正坐在桌旁等她。
春潮神色如常,指了指对面让她坐,“今日是正旦,咱们吃点儿小食闲谈闲谈。其实有些事,不必放在心上,人活于世,总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就算是至亲,也有好坏之分。”
苏月叹息,接过颜在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垂头丧气道:“一起来上都的,没想到会越走越远。”
春潮一哂,“父母子女都不能相伴一世,何况姐妹。来,尝尝这花折鹅糕,刚出笼就被我抢着一盘,带回来与二位娘子共享。”
三个人以茶代酒碰了碰杯,苏月心里的郁塞也慢慢散了。春潮说得很对,自小就不亲近的人,不能强求人家和你一条心。自己难以启齿的旧事只有这一桩,既然被她说破了,往后也就坦荡了。
颜在兴致勃勃告诉她:“我昨日问过太乐丞了,说正旦日可以放我们出园,不过得五人同行。咱们这里三个,加上云罗和楚容,正好凑满五人。回头去门上记了名,擦黑出去看灯,留着肚子敞开了吃美食。”
女孩子对逛街总是很有热情,苏月立刻应了,“正好,我要出去买些针线用具。”
颜在说没问题,“太乐丞说了,只要赶在亥时之前回来,不误了时辰就行。”
春潮其实没什么兴致,百无聊赖地说:“冷得很,不想出去喝西北风。”
可是经不得她们央求,好娘子好阿姐说了一大通,并且信誓旦旦保证不让她喝西北风,请她吃好吃的,她这才装模作样长叹,“看在你们叫我一声阿姐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吧。”
然后快快收拾起来,换上最好看的衣裳,插上了精美的头花。今天是开年第一天,即便身在内敬坊,也要有一番新气象。
等到打扮妥当赶往龙光门,到了门上才知道,原来只有宜春院和云韶寺的人能出入,银台院来的,全都被打回了。
“一样卑贱,偏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春潮讥嘲道,“第一卑贱和第二卑贱,难道有什么不同吗?”
余下四个人尴尬地对视了下,看得太透彻,对自己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好在龙光门外的街市很不错,三年战乱民不聊生,但太平日子又重现时,大家还是拿出全部的热情来迎接佳节。据说花灯是宫中提早预备的,商户们那些积压的货物也能重见天日了,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五光十色的光影下穿行,对比起三个月前,简直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