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起码现在,几乎所有人都不敢再惹这位心狠手辣的摄政王。
他像是无心之人一般,老弱妇孺皆能被他当作筹码,从来不会因为半点人情心软。
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之人,却拥有唯一的软肋,也是他的逆鳞。
就连那些支持钟离瑾而想要推翻皇室的声音,都偃旗息鼓。
没人敢对沈珏下手了。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钟离瑾的软肋是谁,又如何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或许一念之差惹到了这个病弱的傀儡皇帝,说不定钟离瑾会将他们身后的整个家族、他们所看中的所有,全部毁灭殆尽。
对方就是这么一个疯子,一个没人惹得起的疯子……
沈珏发现身边伺候的人似乎换了一部分,并不多,只是近身伺候的、以及经常出现的那些熟面孔,被钟离瑾调离了。
他们依旧在他的宫殿内,只是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无端想起那个死去的姑娘。
对于钟离瑾的细心,沈珏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滋味。
他只想快点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他不想伤害那个,这世间最后一个愿意以生命保护他的人了。
沈珏不会怀疑,如果陷入了生命危险,钟离瑾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下他。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以前他的情绪调节能力都非常快的,这次却花了好多时间都没彻底转变过来。
他自己也很难受,尤其是听到宫人说,钟离瑾寝殿的灯几乎整夜整夜地亮着。
他睡不着,对方便在另一个地方,陪着他一同煎熬。
真的很笨。
沈珏想,自己或许可以试试脱敏疗法,只要好好和对方说清楚的话。
可他的每一次回避和闪躲,恐怕都如同在对方的心上划刀子。
推心置腹地想,如果自己为了救钟离瑾,毁掉了对方心爱的东西,对方因此对自己产生怨怼,那沈珏得伤心死。
虽然,自己也并非怨怼,反正度差不多嘛……恐惧这玩意儿,又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叔父。”沈校年按时过来同他请安。
因为晚上总做噩梦,沈珏又没办法和钟离瑾接触,每天晚上一个人待在寝殿里的时候,沈珏都怕得要死,即使床脚就有宫人睡着,门外也有值夜班的宫人和护卫,可以说他偌大一间寝殿,里里外外的人比集市上的人都多。
但沈珏总是害怕,甚至下意识会去找钟离瑾,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最害怕的人就是对方时,又不免哭笑不得。
好在,钟离瑾并非心胸狭隘之人,还将沈珏这个好侄儿,沈校年叫来这边陪他过夜。
沈校年并没上床,只是在床边搭了张小榻。分明那宫人也憩在床尾的脚踏上,可沈校年熟悉的气息能让沈珏安心许多。
在两三个夜晚几乎没怎么睡着之后,沈珏终于在对方的陪伴下,难得睡着了两三个时辰。
梦里他仿佛感到有谁碰了碰他的脸颊,那手指的触感微凉,修长的指骨分明,落在颊边,避开了一块块突兀的茧和道道伤疤,极轻地贴着自己,好让他安心。
那只手给他的感觉很熟悉,让沈珏无意识地贴近,撒娇一般蹭了蹭。在梦中,他好像也感受到了指间的僵硬。沈珏勾着那修长的手指,这一夜竟然都没有梦到任何恐怖的画面。
醒来时天光已经亮了。
沈珏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即使没睡几个时辰,依旧能看见窗外隐约透进来的阳光。
他摸了摸自己的枕边,什么痕迹都没留下,甚至连不属于他的味道都闻不出来。
钟离瑾来看过他?
沈珏一时间分不清那是不是梦,以及睡梦中那只手,是谁的。
他有点想念钟离瑾了。
春末夏交,屋外一片春光盛烂的景色,光是从窗户往外看一眼,就能感受到蓬勃的生机。
沈珏突然想去外面逛一逛。
他病了许久,如今再次走出这残留的春色中,连身心骨血仿佛都受到了洗涤。
他体内那些干涸掉的血迹,阴翳和疼痛,仿佛也被这春光一点点融化,清洗。
很畅快,仿佛获得了新生。
难怪人们常说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就连沈珏走进这春日里,仿佛都蜕掉了如阴影般笼罩在心头的陈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