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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章台宫,雪未停。
雪花落在她的眼睫,没挂住,落到了她的掌心。
许栀亲手将册书交到嬴政手中,整个过程,没有半点神色偏移,似乎连迟疑都不曾有。
没有人知道昨夜她在看见这一诏书,落笔在上,心里所想的是什么。
嬴政看着上面的两个名字,起先不解。
他扫到文末,铜印鉴上阳滋之字在绢布上红得扎眼!
偏她还说,“期父皇允准。”
冬雪之风让本就寒凉的密室更生凉意。可这一藏书之处,正是多年前父女相谈的那一间。
橘色辉煌落入她眼睛,烛火燃起,照她脸颊发红。
政治险恶与人心可憎,许栀已想得九分,故而她能把姚贾算计到这一局中去。因为熟谙帝王之心,她始终保持一份清醒。帝王,父皇,都是嬴政。
直到她手中这一封诏书实实在在落到手里,她才发觉,她好像不懂嬴政。
嬴政也觉得自己从未看清过自己的女儿。
他看到女儿拜退着、恭敬走出殿门,留给他的只有灯火燃烧的声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古霞口坠崖,从楚国回来后吗?亦或是在目视顿弱自决之后……
赵高看到嬴政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很久没有显露出的落寞神色。
不过这一回,在嬴政身侧开口相慰的人不是他。
“荷华自小性子如此。”
嬴政深黑的眼睛中藏了份迟疑,“阿璃。朕记得,荷华幼时沉默寡言。”他走了两步,补上一句,“和如今相似。”
郑璃一顿,柔和笑道:“是陛下记错了。那时候荷华令我费神极了,一直活泼好动,尤其不爱住在殿中,乘着车来回在渭水边,更常往宫外去廷尉府上。”
“夫人可是觉得朕偏颇……”
郑璃伸手半掩他口,摇头。
风缓缓从郑璃的耳后拂过。
“我们的荷华生于王廷,长于乱世,有游说诸侯之才,收揽智囊之能。陛下怎么舍得让她的婚嫁的择选之权落在别人之手,成为筹谋?”
这世上除了郑璃,不会再有人这样了解嬴政。
“蒙氏二子端方刚直,却不可都娶朕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