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喝到暮色将至,一伙人才从家常菜馆扶着墙出来。老四口舌不清冲祝俊拱手道谢,感激不尽,然后扬眉吐气加入老乡队伍,浩浩荡荡地杀向北农大,去吃另一个倒霉的同乡。
猴子跟着祝俊回了宿舍,进门一头倒在最靠边的床上。
“老、老大,你不该跟我抢的,你的情况我清楚!再、再来一场,你方便面恐怕都没得吃……”
祝俊忍着头晕倒过两杯水,一杯放到猴子手边,笑着说:“花钱不怕,就怕不挣钱,有花才会想着挣。”
猴子问:“你怎么挣?现在谁花的不是父母钱?”
祝俊说:“下个学期,我不会再用家里钱。”
胃里一阵翻腾恶心,猴子猛地坐起来,一手捂住嘴巴。
祝俊一指门外:“对过往右就是水房洗手间。”
猴子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祝俊摇摇头。猴子表面嘻哈,没个正经,骨子里却极要强,对维护兄弟和家乡的荣誉不遗余力不惜代价,哪怕仅仅为争一个无聊的酒神称号。
外面忽然一片叫骂与脚步声,出什么事了,该不会是猴子吧?祝俊急忙出屋奔向吵吵嚷嚷的水房。
水房和洗手间一壁通连,里面站着七八个光膀子穿背心的学生,祝俊认得他们是住同一层电子系的新生,最里面两个人摁住一个蹲在地上的瘦子,外间还有一个脱得赤条条的家伙,正一盆接着一盆凉水,兜头从上往下浇。
被摁在地上的瘦子正是猴子。猴子嘴角挂着涎水,眼睛半闭着嘟嘟囔囔:“拦、拦着我干么,我还能喝,谁、谁怕谁呀,不干的是孙子……”
“揍!揍他!”
“住手!”祝俊挤过去喊。
“你是哪位?”对方领头的一个大个问。
“他是我兄弟,抓他做什么?”祝俊反问。
“让他自己说!”
猴子半睁开眼望见祝俊,笑了道:“老大你来了,我就放、放心了,剩下的都是你、你的了……”说完,一屁蹲坐在地上,往左边摁他那人大腿上一靠,睡着了。
外面冲凉水的那位赤条条哥们儿见状气急败坏,放下手里水盆叫道:“嘿,他还有脸睡!揍这孙子!”
有人要动手,被祝俊拦住:“谁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有几个人想笑又忍住,大个子开口说了:“我们宿舍老二正蹲大坑方便,木板门忽然被撞开了,你这位兄弟二话不说冲进来,闭着眼张口就吐——下面蹲着个人知不知道?妈的,拉泡屎都有飞来横祸!”
祝俊强忍着没笑,心里想着自己班的哥们儿怎么就不过来几个看热闹呢,直动起手来,铁定要被灭啊。
祝俊合掌作礼,表情尽量诚恳,满面都是歉意:“对不住,真对不住!傻兄弟喝大了,我先替他道个歉,等酒醒了,再让他亲自过去给你们陪礼。”
大个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轻飘飘说声道歉就完了?道歉管用,还要武警法院做什么?”
祝俊陪笑说:“人民内部小矛盾,用不着惊动国家专政机器。再说了,大家同住一层楼,低头不见抬头见,俗话说得好,邻居好、无价宝,赛过冬天穿皮袄,你们说是不是?”
光身子冲凉的那位不肯罢休:“这么说,合着我就白被糟蹋了?”
祝俊说:“怎么能,您说吧,我们怎么赔礼才能让你满意?”
这个问题,冲凉的还没有想好,被逼问到这儿,张口便说:“让我也吐他一头一身,便可了结。”
其他几位都看着祝俊,有人在活动筋骨。
没想到祝俊一笑,痛快地说:“好!就这么办!回吐他一头一身!”
包括光身子冲凉的那位,电子系七、八位哥们都听愣了,没想到祝俊竟然答应了,回吐回去,怎么个吐法?想想都恶心。
祝俊说:“为了公平起见,明天中午我请诸位到食街家常菜馆作客,酒喝足肉吃饱,然后原汁原味吐这小子一个大满贯!”
有人听了大笑,有人想干呕,大个子也乐了,回头冲正换衣服的倒霉老二说:“我看行,就这样吧,老二。”
老二虽心有不甘,但条件既然说出,对方如此爽快答应,也无可奈何。
大个子回身对祝俊说:“真有你的,我叫崔刚,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