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冬天,还会数之不尽的百姓冻死在自己的家中或是哪条积雪深深的街头巷陌里。
一直到开春后,雪融冰消了,才会被人发现。
如今的雁城里,除了北军之外,到底还有多少活着的百姓,谁也说不清个数。
就连朝廷供养的北军里,也每天都有人在冻死、病死。
分明该是万物向荣的正午,却几条街也见不着一个行人,除了主道外的路上,积雪已许久无人打扫,快要与人比肩。
闹市里的商铺因无人问津而家家门扉紧闭,只留一线暖黄的灯火,连带着掌柜或站或坐的身影透纸而出,表示此店尚在营业。
万籁俱寂的死城里,忽闻一阵喧天的锣鼓吹号声自北城门处传来。
通往定城方向的雁城北门忽得大开,白茫茫的风雪从城外涌入城内。
吹角声却是更响,像是要冲破云霄,将整座城池唤醒一般。
开启城门的守城兵们捂住脸面,眯起眼睛,抵御无孔不入的寒气。
一匹披甲挂缨的漆黑骏马破雪而归,闯入他们的视线。
马上的郎君身材颀长,与他的马儿同样威风凛凛,一人一马踏着风雪,昂首阔步地进入城内。
刺鼻的血腥气也随之从城外涌入,冲得人几欲作呕。
白色的马蹄上浸满了冻僵的血液,战马的缰绳、战甲上也浸染了纵横的血迹,甚至还有些红色的冰锥挂在障泥之上。
紧随队首之后入城的,便是执旗的骑手。
执旗小兵腰杆挺直,双手握杆,高举旗帜,暗黑色的幡旗在雪中若隐若现。
一阵飓风吹过,旗帜猎猎,布面上的巨大“蔺”字跃然眼底,几道飞溅的血点将旗面装点得如绣繁花,在风雪中红白分明。
再后入城的,便是吹奏着凯旋之乐的鼓手与吹角手,一共只有三人,却奏出了普天同庆,举国共欢的势头。
受这气氛影响,在这几个先锋部队之后返回雁城的骑兵们,各个都精神饱满。
他们的身上同最前方的主将一样血气浓重,头发、眉毛几乎全被血污给冻住,刀环上的绸缎红到发黑,脸上却都透出难掩的喜色。
一看便知是打了胜仗!
有个守城的兵士在队伍里见到了熟人,不禁大声问道:“老弟,你们遇到鞑子了?”
马上那骑兵闻声勒了马,靠近叫住他的守城兵,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道:“今个巡城时,蔺公带着我们走得远了些,刚好撞见了队鞑子,也是三百来人,全叫我们给宰了!”他从怀里掏出两枚耳朵来,炫耀道,“瞧,我杀的。”
兄弟竟杀了两个鞑子,这可是军功啊!
守城兵咽了咽口水,心下有些羡慕。
数九寒天里遇上鞑子的机会可不多,就是遇见了也未必能打的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