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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态村落(第1页)

老家的样子一直在我脑海里流淌,似水缠绵,酥化着我的全身。

其实我居住在城市的边缘,即使被认为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也根本不能阻止我一往情深的村落情结。那个哺育我的村庄如今更加破烂,所有的景致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陈旧的景象延续了一个漫长的黄昏。而我依恋的就是这份宁静和流淌在心中的古老景致。不管我涉足何处,心中的村落就跟在我身后,一步不离。

大门墩

门墩还是那个历经百余年的大门墩,墙壁垮塌得没有了棱角,裸露的混石泥灰牢牢地粘在一起,形成一圈拱形的力量,保留着大门墩简单而粗糙的线条。年年月月风吹雨打的大门墩在爷爷的记忆中就是这个样子,多少年来摇摇欲坠,却没有倒下。

现在少了的是那两扇木质的大门。记得小时候每到晚上大门紧闭,就关闭了整个村子与外界的通道。这是一个只有几户人家、二十多人、一排窑洞的村子,墙外有一棵百年老槐,隔河翻山就是通往城镇的小路。夜半三更,谁要在拉肚子时走出窑洞上茅房,只要看到高大而厚实的大门墩就不会害怕,甚至会联想到有了这个大门墩游魂野鬼也进不来。

大门墩的顶部不算平坦,修建大门墩时覆盖的那层黄土也被南来北往的大风吹掉,露出了坚硬的石头,像是一具被剔了肉的骨架。可还是有杂草丛生,有几株黄蒿草长得有半人高。

大门墩顶上便是村里小孩常去玩耍的地方。虽然大人们每次看到我们往上攀的时候都说,你娃娃不操心,哪天大门墩塌了,你就没命了,但我们还是当作耳旁风,争先恐后地攀上去“摆碗碗”(一种游戏)。特别是到了冬天的时候,山野草木尽枯,没有了一点生气,于是,我们更多的时间都选择在这里,在大门墩顶部凸凹不平的草石当中尽情玩耍。

有一次我偷着把家中的一个背篓带上去,放在大门墩边沿的石板上,跟妹妹和海明三个人挤进背篓悠闲地嗑瓜子。我要跟海明调一下位置,而且就要在这个背篓内调,不料背篓失去重心,石板折断,我们三个从高高的大门墩上掉下去。妹妹哭着爬起来回家找妈妈,我和海明则爬起来一溜烟地向村外跑去,不敢回家。

现在想起这件事依然令人费解,我们三人从几米高的大门墩顶上掉下来竟然都毫发未损。

夏天,大门口是村人纳凉拉话的好地方。快到晌午的时候,女人们都用簸箕端着豆角之类的蔬菜择菜,准备做饭。整整几个小时这群女人家长里短地唠嗑不完,簸箕里新鲜的青绿色蔬菜在她们的手中被反复捻揉得色泽渐渐黯淡下来,没有了新鲜感。太阳西下的时候,女人们才各自走向自家门前的春锅烧火做饭。不一会儿袅袅炊烟在这个村子里升起。

犹如蛇一样蜿蜒升起的炊烟,顿然间勾勒出整个村落的魂魄,并游走于蓝色的天空,似乎在宣告着一个重要时刻的到来,那就是出山劳作的男人们就要回家吃饭了。“民以食为天”的千古谚语,唯有在村落的炊烟升起时才能体现出人间生命的真谛来。而那个大门墩则是我的村落村民们生命依赖的最后一道屏障,或者堡垒。

豆腐磨

院子里的豆腐磨长满了苔藓,特别是在持续干旱后下的一场雨,使赤褐色苔藓显示出令人惊诧的生命力。这种生命的顽强让人不得不赞叹。

而豆腐磨却失去了其存在的价值,仅仅是一个摆设而已。

之所以这么多年来不被村人搬走,是因为它曾经给村人们的生活带来过非常多的便利和实惠。算是一个念想吧,留下来总比彻底消失要让村人心里好受得多。

豆腐磨的基石明显倾斜了,以致豆腐磨也倾向一侧,看上去像一个驼了背的老者,残喘着剩余不多的气,老态龙钟地侧立在院子中央默默无闻。

触景生情是我们必然的情感萌发。看到豆腐磨就能想起好多事儿,特别是在它为村人服役的那些年月里的。每到腊月里,家家户户就要做豆腐。太阳刚冒出山的时候,豆腐磨就开始了运转。一根人字形的木棍被三个人握住,一人两手抓着木棍的两个棍头像开手扶拖拉机一样,另外两人分别抓住分叉的两根棍,人字形棍的人字头紧紧扣在豆腐磨的磨眼里。三个人就像钟表一样顺时针转着,上下两扇石磨的缝隙间就流出豆浆。

流进石槽的豆汁很快被寒冷的天气冻成冰,豆腐磨底座下有柴火燃着,这样既可以让豆浆融化,也可以让人取暖。

豆腐磨在承载了这个村子几十年豆腐加工的使命后,终于在科技发达的某一个日子退役了。尽管好多人依然十分留恋靠豆腐磨来加工豆腐的日子,但是这个小山村和豆腐磨终究无法阻挡时代前进的步伐,村人的豆腐已经全部靠电动的机械来加工了。

豆腐磨也珍藏了好多故事。依稀记得年少时每逢春节前夕,小小的豆腐磨几乎天天在不停地运转着,不仅仅是我们村子的人在磨豆腐,还有邻村的人家也来加工。

有了邻村人的加入,村里的人就会十分热情地做好服务工作。村里人人都是豆腐磨的主人,我们这些小孩子也伸出热情的双手帮邻村人,可是我们帮忙往往是帮成倒忙,不是把泡有豆子的盆子掀翻,就是把磨好的豆浆洒在地上。不好意思批评我们的邻村人还笑着对我们的家长说孩子小,不是故意的。

父母们从开始一直要帮到结束,这样的帮忙需要好几天,常常会误了自家的事。晚上父母也相互有点埋怨,但是第二天天刚亮,父母就会烧一锅热水,等邻村的人来磨豆腐,帮着一家一户把豆腐磨好。

一盘豆腐磨慢悠悠地转,把几个村子的家长里短磨在这磨道里,化作一份温暖,在这个腊月天温暖了几个村子的年关。

一锅锅热气腾腾的豆腐晾在高粱秆做的锅盖上,晾出了村子的厚道和热情,晾出了一年又一年虽苦犹乐的日子。

窑洞

早先村子仅有一排窑洞,混石砌起的围墙有一人高。墙头长满了荒草,荒草中落满了一群群叽叽喳喳的麻雀。窑洞坐落在一个镶着石条的院台上。几孔窑洞都是混石和石灰泥建筑的,看上去整齐平坦的窑面,却是一层砖砌的,叫作“砖面子石窑”,应了那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古话。窑洞内部的墙壁一点也不平整,虽然抹了厚厚的泥,但是依旧能看到表层下面的石头棱角。

都说陕北的窑洞冬暖夏凉,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夏凉是对的,但是冬暖一点也不对。想想看,一孔窑洞的四个面,其中一面全部敞开,仅靠几个木质的门框和一层粗糙且开着无数个小眼的窗纸糊着,到了冬天能暖和吗?况且窑洞的高度差不多和两层平房一样高,一面敞开着,可想而知夏天时绝对凉快,而冬天时根本抵御不了呼啸的北风侵入。

陕北窑洞大多坐落在大山沟里,有的在半山腰上,很少修建在山顶上。我们村子的窑洞建在河岸之上、大山之下、公路之旁,算是地理位置较好的窑洞。站在高山之巅,看散落在群山之下的一孔孔窑洞,恰似大山的一只只眼睛,从不疲惫,从不合眼,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风花雪月、春华秋实。

村子的窑洞最早是一个员外的住宅。员外家人丁不旺,家业逐渐颓败,到死之前,我的姥姥从员外的手里买下这排窑洞,从此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村子改了姓氏,成了姥姥名下的一个小小的村庄。村子很孤寂,人烟稀少的这条沟里,十里八里地才突然有一个村子出现。原来员外家短工长工的人声鼎沸早就没有了,到了姥姥手里的窑洞显得安静了很多,姥姥膝下的五个儿子渐渐长大,这个院落又有了生气,开始旺盛繁荣。

有一百多年历史的窑洞看上去破烂不堪,像一件破旧的衣衫,年年缝缝补补。这排窑洞也早已显得有些臃肿变形了,墙角处有几根粗大的原木斜顶着,原木上吊着几块大石头增加分量,加固着看上去快要散架的窑洞。

石炭

村里人打水井的时候就能打出石炭,石炭就是煤。村子周围有很多小煤窑,出产的石炭易燃烧火头硬。村里人烧石炭从来不掏钱买,到煤窑的炭堆上捡,一大堆从煤窑井下吊上来的石炭里有不少的小块石炭,捡回家不用锤子砸,就可以扔进灶火里烧着用,一锅凉水会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烧开。

河槽里的半崖上夹杂着几层有三十几厘米厚的石炭,到了冬天,闲下来的村人提着红柳条编的筐子和?头到河里去掏石炭。整条河槽被掏石炭的村人刨挖得满目疮痍。半崖上土石夹层间的石炭被掏走后,就留下了许多土岸,因而很多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似乎见风就会坍塌。村里的鸡和羊在冬天吃不到青草,往往会到长着枯草的河槽坡上来觅食,一不小心就会将土岸踩塌,鸡和羊会随着滚落的石头掉下,重重地落在白刷刷的冰滩上。有鸡和羊伤亡,就会有村人站在冰滩上高嗓门地大骂掏石炭的人害了他们的鸡羊。其实,鸡和羊踩垮的土岸或许就是他们自己挖的。

这里的石炭资源丰富,村子的周围有好几个小煤窑,也就有了很多外地的青壮劳力到小煤窑挖煤赚钱。村子左边的那个小煤窑是乡政府开的,规模和设施相比其他几个小煤窑要好些,于是工人也就多些。

小煤窑过磅房的半山腰上是灶房。灶房每天做两顿饭,早上是干米饭,下午是玉米窝头或者高粱窝头。那个饥饿的年头能有饭填饱肚子就很不错了,这些受着重苦的工人一日两餐的小米干饭和窝头令村人很羡慕。特别是每到做饭的时候,从灶房里开始传出哐哐当当的切菜做饭声,到满窗子飘出诱人的饭菜味,以及伙夫站在崄畔上大喊几声“开饭啰”的整个过程,让我们流了不少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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