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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第1页)

一碗饭或一桌酒席都是为人准备的。人生在世,说到底就是为了一口饭而撑起对生活的种种向往。有的人吃到了山珍海味,大腹便便的样子就是发家发福的表现。有的人吃的是馒头稀饭腌白菜,如果身体健康体能好,上山下坡不费力,不见得就是没福。大凡胃里容得下五谷菜蔬之人,都是有福的人。

没有饭吃,甚至连树皮和埋在深土中的软石也被饥饿的人吃掉,那么接下来还能吃什么来活命呢?在中国历史上局部地区发生的大年馑中,这样的悲剧轮流上演过无数次。

父亲说,旧社会就是人吃人的社会。其实这句话从政治角度上来讲,是对当时的社会制度的鞭挞和批判。而从普通人的角度去理解这句话,直接联系到的是天灾,是老天爷的安排。

在苦难深重的那些历史片段中,纯朴的老百姓并没有抱怨国家和当时的各种制度,而是把一切不幸归结于上苍。

这就是我们身边的老百姓,深陷于人为造成的苦难中时,却把苦难的根源移植于与人、与社会毫无关联且虚无缥缈的另外一种力量上。

吃饭是人每天最直接的一种本能需求。首先是能吃到饭,然后是能吃到好饭。吃饱喝足后,你才觉得自己是这人世上有福气的人,觉得你这一天活得有了意义。因此,当一日三餐还能被你的身体需要和接受的时候,能把肚子喂饱,对于生命而言,这是最好的生活现状。

二十多年前,我在老家的窑洞里住着。这个院子里有七孔窑洞,住着三户人家,其中一户是来自另外一个村子的挖煤工。年龄三十多岁的挖煤工家里有五个孩子,前四个是女孩,最后一个是男孩。孩子之间的平均年龄差距不到一岁半,每天是最大的孩子抱着最小的哄,最小的缠着母亲要吃奶。仅靠挖煤工一个月的工资养活一家人有点难,好在我们这里的人都能吃苦受罪,难归难,但总要一天一天地过下去。几个孩子根本没有奶粉可吃,吃的全是用小米做的一种面粥,我们叫这种面粥为米茶。平日里吃的以小米干饭为主,每天早上挖煤工下煤窑之前吃的那顿饭是白面馒头,挖煤工的妻子和孩子吃的就是小米干饭和米茶了。

院子里住着的另外一家人是我们村的支书,也是挖煤工的房东。支书平时饭局不少,加之本人喜欢喝酒,很多时候都是在前村子的一个小饭馆里喝酒吃肉。支书家养一条黑狗,每天靠泔水养着。支书有个习惯,每次出去喝完酒,会把饭桌上的剩菜剩饭以及啃过的骨头捡回来喂狗。一次,支书从县城喝完酒回来已是晚上,他把捡回来的一塑料袋子剩菜挂在院子里的枣树上,等第二天起来再喂狗。这也是他习惯性的做法,几乎每次喝完酒都是晚上回来,然后把提回来的剩菜剩饭挂在枣树上。这次,第二天起来找不到挂在枣树上的袋子了,他以为是掉到地上被其他野狗叼走了,不料一转身,看见挖煤工家的几个孩子围着一个塑料袋,每人手里拿着一块骨头在啃。

吃得津津有味的几个小孩子坐在院子的地上,争着把手伸进塑料袋抓里面的东西。挖煤工的妻子披头散发,怯生生地偷偷观察着支书,生怕支书发现自家孩子偷吃。支书并没有责怪他们,假装没看见,走开了。之后,支书每次喝完酒都将拿回来喂狗的剩菜剩饭放在家里,再没有挂在院子里的枣树上。

2016年12月27日下午3点多我打完吊针,医生说从这天开始可以稍微吃一点饭了。医生的这句话,好像是赦免令,解除了对我的惩罚。我决定到靠近医院的一条巷子里的面馆吃一碗香菇面。从医院出来向左一拐,面馆的味道顺着巷子飘来,浓浓的人间烟火味让我从这几天与食物彻底隔绝中,瞬间得到解脱,感觉自己是真正融入红尘之中了。盐、布匹、谷子这些铺垫在大地之上的意象,这一刻似乎跟自己建立起了一定的关系。因胃病住院治疗已整整一个礼拜,七天滴水未进的我,在这一天吃了有生以来最好吃的一顿饭。人间烟火味此刻不仅仅涌进了我的空腹,也接纳了我整个人。

吃进第一口面,我觉得胃里面装进去的是人间美味。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这个世界也属于我,同时我分明觉得自己是很幸福的人。我对坐在身边的女儿说,这是爸爸几十年来吃到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不知不觉中我的眼眶湿润了,一种莫名的倍感委屈的情绪弥漫开来,似乎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个礼拜,被这个世界开除了一个礼拜。

平日里吃饭,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在禁食之后吃饭,那是生命的重归。吃饭的重归仪式在自己的内心是如此隆重而有着纪念意义。吃饭,必将是每一个生命日复一日重复举行的生命仪式。每一餐,都是供养整个身体并使之鲜活的唯一动力。

不仅仅是人对吃饭有着不可一日断绝的密切关系,动物也是。小时候,家里养了一条黑色的土狗。在乡下养狗,不会把狗关进笼子,也不会给狗脖子上拴绳子,是充分给其自由的放养。尽管是自由的放养,也保证不了狗每天能吃饱肚子,因此村里所有的狗每天都会溜达在猪槽旁边,趁主人不注意时叼几口猪食,或者跟踪上茅厕的人,没等蹲下拉完屎就猛一头扎到茅坑里吞吃。所有的狗,因为抢吃,显示出了狗的本性;所谓的对主人的忠诚,仅仅表现在院子里来了陌生的人,冲上去赶走,或者冲着陌生人叫几声而已。面对食物的诱惑,狗的忠诚程度大大降低,甚至会背信弃义,做出令主人生气的事。当然这样的事无非就是偷吃,就是因为吃饭。

中秋节,父亲买回一块白条肉。母亲把肉洗干净放在案板上准备切肉,就在母亲转身剥蒜的时候,不知啥时候就潜伏在灶台旁边的黑狗一跃而起叼走那块肉冲出窑洞。父亲看见后急忙去追,黑狗边跑边囫囵吞下那块肉。因此,我们一家人十分讨厌黑狗,好端端的一顿猪肉撬板粉的中秋节大餐竟被黑狗独吞了。父母商量后对黑狗做出了处理决定,命令大哥开着手扶拖拉机,把黑狗装在一只线口袋里,送到六十公里以外的一个集市上。可是到了晚上,院子里传来了黑狗熟悉的叫声,狗类惊人的记忆力让我们吃惊。送不出去的黑狗,之后依旧本性难改地活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我们一家人对它有了更高的警惕性,特别是当家里买回猪肉羊肉的时候。

食欲是生命的本能。在生命所有欲望中,食欲是最基础的一个欲望,也是保证其他欲望存在的根本。“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可见食物对人的作用有多么重要。一些人吃饱了肚子,就会有非分之想;而吃不饱肚子,就意味着生活陷入穷困潦倒的境地。到了这种地步,有人会铤而走险,去损害别人的利益来满足自己。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这样,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人一旦在食欲的控制之下,就容易做出动摇意志的极端行为。

吃饭是人的本能。吃饭是为了活命,只有活下来才可以实现其他理想。人类在地球上出现之后的第一欲求,就是寻找食物来满足天然的食欲本性。吃饭,推动了人类社会的进步。为了找到好吃的食物,也就是说为了找到一口好饭,在漫长的吃生食时期发现了火,开始改变吃法——煮熟和烤熟,这样吃起来更加美味。火的利用,极大地促进了人类历史的文明发展。

因为吃饭的问题,世界上发生过很多次人为的灾难,这对人类物质文明是巨大的摧残,更是人类的浩劫。从整个社会呈现出的问题来看,其实很多社会问题的发生都源于吃饭。

而吃饭永远是普通人衡量幸福的基本标准。2002年发生在陕北子长的五百年不遇的“7·4”洪灾,因突发山洪灌顶,一个煤矿下井作业的九名矿工被困井下八天。因救援环境复杂,难度不断加大,所有人对他们的生还不抱什么希望了。在等待营救时,他们在黑暗中靠喝污染严重的水和吃皮带活了下来,创造了世界矿难史上的奇迹。他们被成功救出后的第一心愿就是要吃饭,吃饭对于他们来说是高于生命的一种本能需求。有一名矿工后来说,那个时候心里想着,只要吃饱肚子立即死去也愿意,不愿做个饿死鬼。

我们都知道,从古至今的死刑犯在行刑前都会吃到一顿比平日里要好的饭。从这一点来看,吃饭是整个人类意识中最为强烈的需求,即使对一个十恶不赦的死刑犯,人性深处迸发的光芒也会普照到死刑犯阴暗的行为之上。乞讨是人类社会中从来没有停止过的一种生存方式。乞讨的目的最直接最明了,那就是解决吃饭问题。我们每年都会遇到多种方式的乞讨者,他们有的靠技艺乞讨,比如唱歌弹吉他耍杂技;有的靠残疾的身体,裸露受残部位获取同情。凡此种种表现形式为的就是能讨得施舍。吃饭,成了他们迫切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

在乡下居住的那些年,每年过年的前一两天,或者是除夕当天,家家户户要做“八碗”。八碗是把肥肉做成红烧肉,把瘦肉做成酥肉和丸子,然后再做些鸡肉羊肉,这就成了过年最好吃的菜了。作为乡村最丰盛的大餐,每年做八碗的人一般都是家里男人,因为这不仅仅是项技术活,也是项体力活。

我们家当然是父亲做了。临近过年的这几天,山村里充满了炸肉的香味儿,喜庆的色彩笼罩着这里的每一条山梁和沟壑,而这喜庆的色彩就是做八碗的香味儿。八碗作为村人岁末年终的大餐,意义尤为重要,一则是辛苦一年了,一家人虽没有分开过,但是到了除夕这一天聚在一起饱餐一顿大肉,也算是对自己对家庭的犒劳和安慰;二则是过了除夕就是新年,这顿八碗一吃就是两年,寓意着满年过上好日子,吃上好饭。活着的人要吃饭,死了的人要吃饭,神仙鬼怪也要吃。过年这几天,杯子盘子盛上酒肉,敬天神敬祖宗,也要敬孤魂野鬼,三界同乐。酒足饭饱本就是世界大同的理想。

人要好好活着,只有好好活着才能吃饭。能把饭吃进肚里的是有福的人,有福的人吃啥啥香。比如那个常年睡在大街旁一个银行屋檐下的老汉,每天半个身子伸进垃圾桶里面捡食被冻成冰疙瘩的饭菜,这么多年来从未见他生病,也不是如许多人所预言的,说他这么个活法很快就会死去。他的问题不是直接的健康问题,而是智商较低。恰恰是这样一个人,生命力如此顽强,能够在人们的意料之外一年又一年地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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