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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红颜薄命(第1页)

水生迎娶春桃的仪式简洁热闹。春桃开始是很不情愿的,因为她的梦想是要成为老爷的姨太太,成为郑家的半个主人。她在老爷醉酒时敢于赌下自己的未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想通过老爷为自己的命运搏击一次,穿上体面的旗袍,融入郑家的主流生活。可是老爷把名声看得很重,从不纳妾,咋能为一个丫头牺牲来之不易的好口碑好名声?前天,郑老爷找到春桃说:“你在郑家这么多年,总不能做一辈子丫头吧?把你嫁给水生,是为你长远着想。”春桃说:“我懂,老爷,不是我顽固不化,而是心有不甘。”郑老爷说:“不甘啥呢?觉得自己吃亏了吗?”见春桃点头,老爷劝道:“这有啥吃亏的?就好比耳挖子掏耳朵,最畅快的自是耳朵,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春桃反驳道:“按老爷的说法,我倒成了最畅快的人了?这是两码子事呢。”老爷又劝道:“事是两码事,但理就是这么个理。

自古人生最忌满,半贫半富半自安。啥都想完美,就必定会被完美所累。

艳阳终会落西山,皎月终会缺如钩,草木也终会花残叶落。对时间来说你我都是世间过客、沧海一粟,图的就是有个好归宿,你说是吧?”老爷的肺腑之言,说得春桃心存感动:“我听老爷的,只是……”老爷进一步劝道:“行了,春桃,学会忘记吧,这个世界上,有些秘密是需要被守住的。明白吗?”春桃感到了老爷突然奔涌而出的威严,将自己紧紧压制住了。老爷从桌上推过来一只暗红的木匣:“这是你的!”春桃迟疑了一下,慢慢打开,一木匣金银、翠玉首饰。老爷说:“这是你该有的,只要勤俭过日子,够你用一辈子了!我在炭灰巷给你们买了几间房屋,是砖瓦建的独院。成了家,和水生好好过日子吧!”

新婚大喜,水生在忙乱和祝贺中醉酒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窗外阳光温暖,金色光束从窗隙间直射到婚床上,在春桃熟睡的脸上投下一圈弧形光晕的时候,水生才苏醒过来。水生披着薄被坐在床上,看了看春桃,见她拉扯过被子将自己羞涩的脸盖了,仰靠在床上,呼哧喘气。

水生俨然把春桃当作了采青夫人,这是他的梦想,也是他的渴望。水生狂野的激情在春桃和采青的影像间交替奔走。每当覆盖春桃的身子时,他脑子里全是采青的影子……

那年的寒潮来得特早,冬天的每场雪都下得浓稠,鹅毛飞舞,房前院后被毛茸茸的雪片盖成了一片银白色,江边柳枝上缩着头的乌鸦一动不动任风雪吹打。河街石板路上填满了浮雪,不断有穿着臃肿的人从茶庄走过。小孩嬉闹声中夹杂着一种细碎而清脆的叮咚声响,那是庙角上的风铃。在河街各种杂乱的声音中,风铃声能让人浮躁的心绪变得纯粹。

王妈忙完了活,在老夫人厢房的方桌下生了一盆红红的木炭火,陪着老夫人和采青夫人玩纸叶子。纸叶子又叫川牌,是四川等地流行的一种形如条状的长牌。牌面由红、黑圆点或文字组成。三人打牌,不分主仆,都把脚搁在火盆上。玩得高兴时,大家就笑一阵。

常季清让伙计早早关了门,该回家的回家,该守铺子的守铺子。在茶铺,水生把诸葛棋盘放在柜台上,跟一个伙计一起盯着棋盘,正在你挑吃我,我围困你。伙计是个人精,执母棋专盯水生的要害挑吃。伙计每挑吃一对棋子,水生就懊恼地叫一声。他两个是老对手,一有时间,就蹲在地上厮杀。

院外有人敲门,两个人停下来。水生刚打开门,就见一个小姑娘昏倒在雪地里。她的头发、眉毛和一身破碎袄子,都挂着雪花。水生赶紧蹲下身子,叫喊着姑娘,又用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她还活着。伙计对水生说:“这么冷的天,估计是冻饿昏了。”水生只好说:“这样吧,先把她抱进屋里烤火,再去厨房给她弄点吃的。”伙计在屋里点燃火盆,然后将姑娘放在火盆边取暖。时间不长,小姑娘醒了过来,哀求地说:“我饿。”

伙计赶紧跑进厨房,但是这个时候,厨房还没开始做饭。伙计发现厨房里有两个面饼,就拿给姑娘。姑娘接过饼子,立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姑娘知道是水生救了她,先向他表示感谢,然后请求见主人。水生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打发姑娘,便带她去向老夫人禀报。一个陌生丫头突然来找主人,老夫人和采青只好停止玩牌。

采青看她那模样,似乎只有六七岁,蜡黄的脸,五官匀称端正,身穿一件破碎花布棉袄及一条青色裤子,布鞋已在雪里走湿了,两只手裂开好几道皲口,结着血痂。她还什么都没说,就扑通一声跪到老夫人和采青面前,泣不成声。她哀求主人留下她做工,声称不要工钱,给饭吃就行。老夫人没有作声,细细地看了她一阵,轻声问她:“你是哪里人?咋昏倒在茶庄门前?”姑娘泪如泉涌,抽泣着告诉老夫人,她是焕古刘家河的,叫刘凤羽,爹娘都是跑船的,去年出事离世了,之后她跟着叔父过,婶娘苛待她,将她赶了出来,她就在江边的村庄和城里乞讨,乞讨到茶庄门前的时候饿昏在了雪地上。采青惊异地问:“啥?你这么小,就让你出门乞讨找吃喝?”姑娘说:“因为婶娘家里也穷,兄弟姊妹多,婶娘家还有妹妹和弟弟,实在养不起了,只好让我外出谋生。半路上,听人说天汉茶庄能接纳女子拣茶干活,所以来投靠老夫人。”老夫人问她多大了,姑娘说九岁了,说完又放声哭起来。老夫人见她无助,让她坐在凳子上,同情地说:“你才九岁啊,这么小,寒冬腊月就被赶出门,真是造孽呀!人不伤心不落泪,人无难处不投门,先留下吧!”看她一脸污渍和蓬乱的头发,吩咐王妈道:“带她去洗洗。”洗过脸的凤羽显露出标致的脸庞,天鹅颈,眉毛很细很黑,大大的杏仁眼极有神采,透露着清秀精致、干净灵巧。老夫人瞟了凤羽一眼说:“不细看,就把你当作采青的妹妹了!”老夫人这一提醒,大家才反应过来,细细审视,发现其形貌神态真像采青,异口同声地说:“果然像,不知道的会以为你们是姐妹呢!”这时管家提醒老夫人说:“茶坊做工的已够了,这样不清不楚地收留,恐怕她的叔父婶娘会找话柄,不如打发她去别处找活。”老夫人说:“外面风雪大作,天寒地冻,上哪里找活?”老夫人不忍心把她推出门去,决定暂时留她在茶庄里,等天气暖和了再说。如果勤快,多一双手干活无妨。于是,凤羽被派去厨房帮忙,张厨娘求之不得,很快就安排了架柴烧火、洗碗擦桌子的差事给她。

厨房的窗口下有一个长方形石槽,旁边是一个能装十几桶水的大木桶,人站在里面能淹到胸口。每天,她要把一大堆碗筷泡在水里,一洗就是半天,两只手泡得苍白。

对新来的凤羽,老夫人时刻都在留意,有时会站在宽阔的台阶上,看凤羽洗碗筷。采青路过厨房,站在外间房门口,看见凤羽站在洗槽前,单薄的身子上下晃动,把水弄得哗哗响。她人虽小干活却认真,甚至没有挺起腰来站一会儿。采青夫人轻轻走进去,上下左右看一遍,发现房子里大变样:那些断腿桌子凳子被擦洗得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石槽上的脏东西没有了,地上的石板用水冲洗得一尘不染。她觉得凤羽很勤快,爱干净,没有那种邋遢的坏习惯,便悄悄退出去了。

晚饭后,凤羽把参汤盛好,送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留她说话。凤羽只是低着头,像接受老师训导的学生。通过管家的打探以及与本人交谈,老夫人确信她真的是被叔父婶娘赶出来的,无依无靠。为了稳妥,老夫人让管家去和凤羽的叔父签订了协议,这才正式让凤羽在院内安心干活。凤羽对人诚恳和善,也很勤快,她的年龄在女佣里最小,过了段日子,她变得开朗起来,脸上那种蜡黄渐渐消失了。

春节,总是充满喜庆和悠闲。这天,河街上奔走着喜气洋洋的孩子和花枝招展的妇女,水生和挺着大肚子的春桃坐在水茶馆的门口晒太阳,跟所有节日中的人一样,他们俩嗑瓜子、剥花生。对面铁匠铺里有人探出脑袋,朝他俩诡秘地笑。老铁匠高声问:“水生,你觉得是儿好还是女好?”

水生幸福地看了一眼春桃说:“都好!”

水生自从管上了账房,形象也改变了,头戴瓜皮帽,身穿长袍,显得面目和善、性情柔顺,尤其在老爷和管家跟前,从来是低眉敛目,极尽驯顺忠诚。水生每天来郑家大院做事,离院很远就掸衣整冠,提着布口袋,毕恭毕敬地走进郑家的大门。布口袋里是账簿,记录着郑家往来的财务情况。水生带着账簿,每天回家都仔细记录清算,对账无误后,送管家和郑老爷过目检查核对。他做其他事情也很用心,比如他一有空就去厨房,学着郑老爷的模样问厨娘张嫂,做中午饭用多少米等等。他见地上掉了一粒米,便又和郑老爷一个腔调:“那是米呀,放进嘴里能吃,常言说:一米能成浆,百米稀饭汤。”张嫂一听脸就红了,心情很紧张,急忙把掉在地上的米捡起来,拿水冲洗后扔进锅里。此后,她一听见水生的脚步声,就急忙把灶台检查一遍,若掉了一粒饭,就立即拾起来送进嘴里。

对于水生来说,找到媳妇有了娃,算是他人生中的两件喜事,他因此自信起来,骨子深处某种欲望也开始蠢蠢欲动。春桃给他缝制了短袄裤子,全身换了新。

傍晚时分,阳光淡下去,街上的人群陆续回家,石板路上到处是花炮的残骸,一地绯红。这是欢乐的一天。此时水生看见郑老爷出现在街口,郑老爷是出门到各商户老板那里辞节,吃了酒席后刚回来的。郑老爷与河街两边店铺的掌柜们打躬作揖彼此问候,朝他这边走来,水生忙站起来跨进了店堂。

郑老爷走到门前,看见春桃一人挺着大肚子,得意地坐在街沿,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春桃:“多大了?”春桃说:“九个多月了。”春桃兴奋地抬起头来,发现郑老爷的脸色不对,忙问:“咋啦?老爷是不信?”郑老爷又问了一句:“水生的?”春桃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老爷你说呢?”郑老爷一时沉默。

郑老爷进了中院正堂客厅里,叫来了水生。郑老爷红光满面,嘴里喷着酒气,手中捧着紫砂茶壶,眼神闪着罕见的喜悦对水生说:“你明天坐船去汉中,到苗家米行装几船米回来,这样一来,春荒时节,茶庄几十号人就不愁没饭吃了。”

春桃是在水生从汉中运米回来的当天离世的。那时,孩子在她腹中已经挣扎了三天三夜,精疲力竭的春桃见到王妈进屋,惨淡一笑说:“王妈,你行行好,杀了我吧,我没劲了,生不下来啦。”这三天,整个炭灰巷几乎被春桃的叫声笼罩着,男女老少似乎都在阵痛,他们生怕路过春桃的门前,撞上孩子的逢生。俗话说,逢死不逢活,意思是逢死运气好,逢生运气差,要倒霉。刚生的娃,要是头三天没人来逢生,今后多磨难。春桃难产,接生婆折腾着,忙乎着,总也不见娃冒头。一锅接生水烧开了又凉了,凉了又烧开了。接生的女人没办法了,只好让来看春桃的秋菊搀扶着春桃去堂屋拜天地牌位,拜完牌位,接生婆让春桃叉开两腿,手攀着八仙桌,跪在一床烂棉絮上。春桃又发作起来,对接生婆一声声哭叫:“娘啊……行行好……干脆给我一刀吧……”接生婆说:“春桃娘子,你这是头胎,门不开,路不通,每个女人都得遭这回罪。你既然死都不怕,猫大个孩子你就怕了?”这一天春桃昏了三次:第一次醒来就问水生回来没有。第二次醒来就想见老爷,但是老爷怎么能来见她呢?之前她一直被阵痛煎熬,受尽了折磨,也穷尽了体力,眼看羊水流尽,孩子才挣脱出来,接着就流红不止。第三次昏过去后,春桃就直挺挺仰在床上。王妈见状忙请人找了扇门板把她抬到济生堂药铺去急救。行至半途,春桃的脸已苍白如纸,眼角挂着一线泪水。

春桃难产去世的事是王妈告诉老爷的。王妈那天去看春桃,直到春桃掉了气好久之后才回来。老爷在花园紫藤架下的通廊里遇到回来的王妈问:“你哪去了,半天找不到你人?”王妈很古怪地打量着老爷,突然说:“春桃难产走了,去济生堂药铺半路上掉的气。”老爷的心立刻哆嗦了一下,佯装镇静地问:“啥时候走的?”王妈说:“一个时辰前。春桃前后昏厥了三次,第二次醒来时拉着我手一直喊老爷。”老爷的脸变得有些苍白,仍装作镇静地反问道:“喊我能救她的命吗?”王妈说:“生死在天,怪不着老爷。只是那个带把的娃命苦,下地就没奶吃。”老爷的眼中突生一抹神采:“好啊,生了个带把的,总算后继有人了!春桃人呢?”王妈说:“水生让人抬回炭灰巷去了。”老爷急切地问道:“水生回来了?”王妈说:“一到屋,水生见状就哭得六神无主。”老爷一脸愧疚地说:“这是命,你去选副好棺材给她送去,再帮忙找一个奶娘。其实有时人活着是一种苦,也许这是最好的解脱!”

第二天郑德昌正好到炭灰巷办事,路过水生的屋边,就听到了婴儿的啼哭。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从门前的院坝冲过来,不容分说就抓住郑德昌的手,把他拉进房。妇女是秋菊帮水生请的奶娘,奶娘向屋里叫喊道:“有人给娃逢生了!娃有逢生干爹了!”水生忙从门里走出来,一看是郑德昌,忙解释道:“老爷,这几天都没人从门前过哩!”

郑德昌明白了,给春桃和水生的娃逢生,竟然几天都没有遇到人,这也许是天意。按照规矩,他解下裤腰带送上,外加身上仅有的两块银圆,以示恭贺认可。水生请老爷给娃取名,德昌一想到春桃和娃的苦命,顺口说:“叫苦茶吧,越苦越好养,和茶一样,先苦后甜,愿他今后苦尽甘来。”逢生的人给了贺礼,还要喝一碗主家的甜酒,就成了新生儿的逢生干爹,这是规矩。满月的时候,水生办了酒宴,郑德昌坐在上席,连喝了三杯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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