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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这么贵(第1页)

我这人看电影就像是吃美食,喜欢上一种美食就狂吃,吃到胃里没空间了再换别的口味。喜欢上了日本电影先看黑泽明,看完了再看大岛渚,然后看北野武,然后,开始看是枝裕和。与黑泽明的王者风范、大岛渚的情色世界和北野武的暴力美学相比,是枝裕和更像是一个用显微镜研究人性的物理学家,他用一个个固定叠加的镜头,把人性中那些美好的亲情呈现在你眼前,看完了你不由惊呼,啊,原来电影是可以用这么真实繁琐的细节来表现主题的。

最近在院线上映的《小偷家族》,获得了今年第71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金棕榈大奖的提名。这部风格特别的犯罪家庭电影,讲述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一个个原本毫无血缘关系的孤独旅人,为了共度艰辛生活而组成了一个奇特的家庭:“奶奶”柴田初枝靠骗取养老金来维系这个家庭;“一家之主”柴田治则靠带着在游戏机房捡来的男孩祥太在超市盗窃为生;还有曾经杀死原来丈夫的“妻子”柴田信代;靠出卖色相挣钱的柴田亚纪;因为被父母虐待而被柴田治“捡”回家带养的小女孩百合。随着剧情的发展,观众慢慢看出来了这个彼此亲密无间的家庭成员之间原来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这让我想起多年前做过的一个聋哑人盗窃案。

这些聋哑人往往是来自天南海北,他们平时在一起同吃同住,出去“工作”时很少一个人行动,基本上都是有组织的行为。男女间有来电的就同居在一起。群里有一两个领头人负责所有人的“工作”安排、费用分配等。他们出事了一般得不到家庭的支援,而且他们也很少去找本来属于自己的家庭,只是找自己的聋哑人朋友想办法。当然现实中的这类“家庭”是没法和《小偷家族》里的“家庭”相比的,他们快聚快散,彼此间的关系也不是电影里描述的那么亲密,但即便这样,他们对于彼此间的信任也远远高于他们对自己亲人的信任。

记得有一天前台打电话进来,说有一个聋哑人来事务所找律师。我到了接待室,看到一个坐立不安的女孩子在飞速地点击着手机。女孩子看到我进来,就开始向我比划手势,我笑笑摇摇头,她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笑了,开始在纸上写字告诉我案情。

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因为不会说话,所有的焦急和无助都从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来。当我在纸上报出了律师费数字,她的眼睛瞪圆了,写下了“为什么要这么贵”几个字。

我叹口气,写下了“你们可以出多少?”

她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数字。

我有点犹豫了。

我在纸上写下“你和他(嫌疑人)是什么关系?”

她写下“朋友”。

我写下“他家里人呢?”

她写下“他家里人不管他。”

她看我没接着写,又在纸上写了一串话,然后递给我。

上面写着:“请帮帮我们,我们以后会感谢你的”。

后来这个案子判了一年。

直到多年后的一天,当我回想起她写在纸上的那句话“为什么要这么贵”时,我忽然意识到,她对于金钱的感知和我们非聋哑人的感知是不一样的,也许她觉得已经很多的钱,在我们非聋哑人看来远远不够,所以在她语境里的“贵”,和我们非聋哑人理解的“贵”是不一样的。除了金钱,对于这个世界其他很多事物的感知,包括对于血缘关系的认同,他们也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有的很多东西他们不可能有,他们无声世界里的呐喊,我们也永远听不到。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却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我们用了很多自己的规则和概念,来要求他们一起遵守,这对他们是不公平的。

回到电影吧。

因为“捡”回了被父母虐待的小女孩百合,这个小偷家庭引发了警察的注意而最终被抓捕。当警察问“妻子”柴田信代孩子们平时在“家庭”里是如何称呼她的,是“妈妈”还是别的什么,这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流泪了。她问警察:生了孩子就一定是母亲吗?

我想这也是是枝裕和要问的问题吧。

电影结尾,祥太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在,上车离开了从小带他长大的“叔叔”柴田治。汽车启动了,这个教孩子偷盗为生的男人在汽车后面追赶着,喊着祥太的名字。车里的祥太看着奔跑的柴田治,轻轻地喊出了“爸爸”这个词,这个柴田治一直想从祥太口里听到但从未听到的称呼。

(2018年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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