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个人骑马飞奔,午后就来到了曹村北边的山谷中。
位于白庙和曹村之间的月窟山,因山势险峻、状如月牙、又多石窟而得名。山顶有金明昌四年(1193)修建的宝峰寺;山中有玉石洞、玉女洞、仙人洞、古峰洞及东西女学洞,深不可测。
宝峰寺前左侧三十余米处,有泉水一眼,不涸不溢。静夜良宵,澄潭映月,银汉入窟,故有“灵湫夜月”之美称。
麻子娃就是奔这儿来的。
一来此处远离平原,背靠明月山,连着北山,躲在此处,进可由曹村下原,退可进山躲避官差,难以寻觅;二来此处山洞较多,便于藏身,又有泉水可饮,生活方便。麻子娃就在此处常常落脚,才躲过了一场又一场劫难。
他如今和田晓凤来到此地就是为了暂避风头。
将马儿牵到山坡前吃草,他俩来到山脚下一座石窟跟前,向里走去。石窟口高有丈许,越向里越高。在深及数丈处,就是麻子娃日常藏身之地。这里地面倒也干燥,两边摆放着生活用品,地上还有个泥糊的小炉子,燃起柴草即可做饭。正洞左拐套一小洞,就地铺着被褥,狼皮褥子铺在下边,既防潮又暖和,只是这里光线较暗。
来到这洞天福地,给人以世外桃源之感。
麻子娃在洞中坐了下来,招呼晓凤姑娘歇息片刻。
他告诉姑娘:“现在安全了,我们来商量商量以后的路咋走。”晓凤看到这座石窟仅一处歇息之处,心中有几分胆怯。她羞涩地问:“这么小的地方,咱两个人咋住?”麻子娃说道:“晚上你住里洞,我在外洞歇息就行了。咱暂避几天风头,然后我去关山找你爹把你接回去。”
听到这里,姑娘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想大侠的安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好听其安排。
当天下午,他俩一起吃了姑娘做的饭。麻子娃直夸田姑娘能干,茶饭味道好。
当夕阳的余晖即将退去时,洞里已是漆黑一片了。麻子娃点亮了清油灯,火苗跳了几跳,逐渐开始稳定燃烧,洞里霎时亮堂了许多。麻子娃把马儿牵进洞里添了草料,安顿好。
麻子娃帮着田晓凤先在里洞铺好地铺,又翻出了一块毛毡,铺在外洞一块儿比较平整干燥的地面上。然后两个人各自躺了下去。
也许是昨天晚上一夜未休息的缘故,他俩都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话。黎明时分,晓凤姑娘先睡醒了,她听到外面麻子娃沉闷的鼾声,便再也睡不着了。
她明白麻子大哥为了把自己从赵家救出,几个晚上没有睡觉。他与家丁打斗,手刃赵聚财,把自己从城墙上送出城后又奔波了上百里地来到这月窟山,身体肯定已经疲乏到了极点。因而,她不敢惊扰恩人,想让他好好休息。她睁开眼望着外面微弱的亮光,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她想到了自己年迈力衰的老父亲和体弱多病的母亲,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这几天关山城里必是格外热闹,赵家恐怕已经向二衙呈报自己离开赵家的事,二衙的差役是不是会去她家里搜查?如果去,父母亲该咋样应付?想来他们一定知道自己的女儿逃离了虎口,但又要为女儿的四处奔波而担忧了。
为了救女儿,爹娘不知受了多大委屈,如今又要为女儿的漂泊再度牵挂。想到这里,田晓凤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麻子哥从虎口中救出了自己,看来这人痛恨恶人,乐于给穷人帮忙。通过短时间的接触,能看出来此人还不错,对自己也没起歹念,但从他在流曲客栈与老板娘的对话看,此人似乎又并非正人君子,还是要小心防范才是。
但转念又一想,自己现在有家不能回,一个年轻女子却要跟刀客吃在一起、住在一起,确也让人为难!
如果麻子哥为自己找来老父,自己好歹也有可商量之人,不然,现在的情况确实令人六神无主啊。
想着想着,外洞的光线逐渐亮堂了许多。田晓凤翻身穿上衣服,撩开帘子,看到了外屋的一切。
麻子娃这时仍在酣睡,呼噜声仍在继续,被子裹着他那强壮的身体。田晓凤心想,何不趁此时给恩人烧水做饭?她轻手轻脚地走出黑洞,从恩人身边迈了过去,向外走几步就出了洞口。
洞外的清油灯眼看就要燃尽,她赶紧走过去,从地上拿起火折子和将要燃尽的火种对接起来,引燃了火折。
田晓凤从洞口找来了绒柴,用火种引着,放入外面的火炉,用嘴一吹,火苗就蹿起来了。她赶紧把硬柴搭好,从里屋取出铁锅,添好水,支在火炉上烧了起来。
借此空闲,田晓凤向山下望去,深秋的景色格外惹眼,山脚下成熟的秋庄稼即将收获,远处的村庄笼罩在晨雾之中,川道里不时传来鸡鸣犬吠声。附近的一些山民已经起床,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锅里的水慢慢开了。田晓凤想,昨天在流曲镇带回的石子馍还有不少,早饭就吃这个算了。她从里屋取出带回来的馍,架在炉边专心地烤了起来。
洞中的麻子娃这时醒过来了,他听见外边的动静,立即坐起,穿上衣裳喊道:“晓凤姑娘,你在干什么?”“麻子哥,我正在给咱烤馍。你睡好了吗?”“睡好了睡好了,你把外面的火折子拿进来,我要抽烟。”
姑娘把火折子拿进洞中,麻子娃已经将他的铜烟锅装好了烟。他接过晓凤手中的火折子,放在烟锅上,狠吸了一口,一股浓烟从口中徐徐吐出来,麻子娃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两个人吃了烤好的馍,饮下了刚烧好的开水。此时太阳已升起老高老高了,山外的雾气已经消散。他俩绕着山脚转了一会儿,麻子娃告诉晓凤姑娘:“我今天要去外面打探一下消息,想办法把你的情况给你家里带去。这几天的饭我已带回来了,你不必着急,安心在这里住几天,等我回来。”
听说要让自己独自住下来,田晓凤心中开始胆怯起来。她嗫嗫嚅嚅地说:“麻子哥,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我确实害怕。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再说这山中有狼。我不敢在这儿住。”麻子娃说:“如果你实在不敢在此居住,我去白庙找个老人来给你做伴。”姑娘这才点头同意了。
麻子娃安顿好晓凤,走出石洞牵马上路了。他飞快地来到白庙街北头,安顿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太太晚上去曹村北月窟山山洞中给田姑娘做伴后就离开了。
麻子娃飞马来到流曲镇,走进一家饭铺要了一碗羊肉泡馍,边吃边听饭铺客人的谈话。
“这世道,清国不清,列强横行。听说西太后专权,皇帝是个聋子的耳朵——样子货。国家被折腾得不成样子。”
“咱们少谈国事,免遭无妄之灾。单就咱这里来说,连续几年干旱,六料不收,青壮年四处逃亡,老弱饿殍遍野。”
又有一个说道:“听说咱县县令刘兴唐,不按巡抚批示按时收粮,已被革职查办。大灾之后地广人稀,县府招募客民开垦,从山西、四川、湖北,还有山东来了许多客籍人落户。”
人们正在三三两两地议论,街道上突然传来了“嘚嘚嘚”的马蹄声,一伙士卒在管带率领下,直奔流曲镇而来。
有消息灵通的人士说:“听说临潼关山一带发生大案,官府正缉拿要犯,咱们还是少说话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