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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岛 大国工匠（第1页）

一

无本很上进，时常有点“本领焦虑”。

这一点，寺院的住持很清楚。

当年收留无本和他堂弟无可这俩无依无靠的农村娃时，住持就发现，无本是个相当沉默的少年，内心隐藏着一份不易察觉的敏感。他的堂弟，性格却截然相反，整天大大咧咧，和谁都能聊上几句，还总爱问些无聊的问题。

师父，哪里有菩提呀？舍利子真有那么神奇吗？死后真能去西天极乐世界吗？

阿弥陀佛!你这种《走近科学》类的话题，师父也回答不出来呀！

一般情况下，安静恬淡、沉默寡言的性格适合坐禅、理佛，这在无本身上却不适用。

虽身在佛门，无本却未能抛下尘世的烦恼。枯寂的寺庙生活，使他变得越发孤僻冷漠、心事重重。

相较而言，堂弟无可爱偷懒，有些小聪明，但待人热情，心地也很纯净，就像一张白纸，可以任意折叠，或是在上面大胆勾画。

喜欢独来独往、不爱交流的无本，却早已在心灵的白纸上留下太多抹不去的印记，他渴望竞争，喜欢得到表扬，还总希望自己比师兄弟优秀一点。

每次住持单独授课，无本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师父，我还想多学点。”

住持轻捻佛珠：“别学了，你已经学得够多了。”

无本摇头：“不，还不够，我想做到尽善尽美。”

住持悠然看着无本：“尽善尽美，就不是佛了。”

“佛？我不懂。”

“也许你永远不会懂。”

……

无本不会忘记，十八岁那年，他和无可自愿剃度出家，住持却坚持不让他剃度。无本只能继续以俗家弟子的身份留寺。

后来，无可得道，精通佛法和禅诗，成了晚唐时期颇有诗名的高僧，被誉为“诗僧”。

无本一样酷爱写诗，常常为推敲佳句废寝忘食——虽行坐寝食，苦吟不辍。

无本也喜欢饭后出寺散步，可惜官府近期发布通知，僧人午后不得出寺。

无本很气，写了首《句》吐槽身心受缚：晴风吹柳絮，新火起厨烟。

长江风送客，孤馆雨留人。

古岸崩将尽，平沙长未休。

不如牛与羊，犹得日暮归。

住持见诗，若有所思，看来是时候让无本离开寺庙了。

一日午后，住持叫来无本，语重心长地说：“你在本寺修行多年，整日以青灯为邻、与古佛做伴，想必已经足够了。

你和无可不同，不必困守在这乡野山庙之中。人生处处都是修行，人世代代都有高僧，你有才华、有见识，出去看看诗和远方吧！”

无本早有此意，又得到住持首肯，便决定离去。谢别时，住持真切地嘱咐无本：“徒弟，今日离寺，你可改回自己的本名贾岛，也可还俗，或入仕或隐居。为师有一言相赠：执着过头，就犯了佛家三戒之痴。很多时候，追求尽善尽美，只会把自己局限在狭窄的空间里。人生苦短，切记切记！”

“师父，徒儿记住了，您保重！”贾岛叩谢住持，便跨上一头瘦驴，离开了寺庙。

二

贾岛很不简单，其实又很简单。

简单地游历，简单地生活，简单地写诗。

作为一名才华横溢的游方和尚，他去过很多地方，也交了很多朋友，比如孟郊，比如李凝。

某日，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贾岛自己睡不着，认为心有灵犀的好友李凝也睡不着。他一时兴起，穿上衣服就朝李凝家中奔去。

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直通李凝简陋的小园。明月清辉，万籁俱寂，贾岛情绪高涨，畅想着深夜与李凝品茶论诗、结伴出游的情景。

是兄弟，就玩耍到天亮！

咚咚咚，咚咚咚……

贾岛在门外敲了许久，却一直不见李凝开门。这小子，居然不在家！

通宵的想法破灭了。贾岛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