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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寒露三(第2页)

这一日,早已不再年幼的贞仪依旧如同个孩子般轻轻依偎在大母肩头,听大母依旧唤她德卿。

董老太太今日难得能够坐起来,此刻靠在床头,抱着孙女,问:“德卿可还记得……大母头一回教你读诗时,读得是哪一首?”

贞仪靠在祖母身前,一手反抱着祖母,微仰脸问:“孙女记不得了,大母提个醒可好?”

董老太太语气慈爱:“你最喜欢的两位诗人之一所作,却不是退之先生……”

贞仪:“那就是李白的诗了?”

董老太太轻点头。

贞仪正要答时,稚嫩童声传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声音恍惚是从岁月长河的对岸处传来,恰与幼时跟着祖母念诗的小贞仪重合了。

“阿姐说过,李白的诗,都是先学这一首的!”说话声来自醒来后跑来寻阿姐的小静仪。

老太太含笑点头:“是啊,当初你阿姐先学的也是这一首……”

坐直了些的贞仪忽而看到祖母眼角处渗出了些微泪光。

贞仪想,祖母提及这首诗,必然是忆起了从前事,想来也该是在“思故乡”,思念那再也回不去的蜀中故乡……祖母幼年学诗时,初学的是否也是这一首?教祖母读诗的人又是谁呢?祖母定然常思念那人,而她日后是否也会那样、也只能那样思念祖母?

贞仪又感到害怕了,她忍住泪,重新靠在祖母肩上,纵有万般贪恋不舍,却不敢放任用力,只是轻轻靠着,抱着。

董老太太轻轻抚着孙女微颤抖的背,却是道:“近来我常在想……当初教我们德卿读诗认字,可是错了?”

她的德卿自幼便有一双灵气四溢的眼睛,她不忍那灵气过早夭折,却不成想那股灵气滋养出了一个既有天赋又过于坚韧的孩子……这样一个孩子,日后究竟要何去何从?

老太太放心不下,于是心间也响起了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很多时候,这句话并不只是拿来摆布女子的愚弄说辞,而是眼见这世间容不下有才女子、从而被迫发出的妥协逃匿之音。想要不被这世道绞杀,便该“明智”地逃匿到那名为【无才】也无知无觉的牢笼中去。

贞仪无比清楚祖母此刻的后悔,这后悔源于愧疚,祖母愧疚的是带她读了诗识了字,却最终未能将她“妥善安稳”地安置在这尘世中。

贞仪心中酸涩动容,声音哑而轻却透着近乎固执的坚定:“诗文无错,大母更无错。”

“能跟着大母学诗识字,是贞儿此生大幸,大母从无半点过错,贞儿未有片刻疑悔。”贞仪将祖母抱得更紧了些,含泪感激道:“大母,多谢您……”

董老太太也已然双目含泪,于泪光颤动中望着身前的孩子,在此刻这百般挂忧万般不忍之间,她忽而彻底懂得了丈夫那份顽固的心境。

开千万民智,除愚昧之大山……如此遥不可及,却始终迫在眉睫,尤其是眼见这座大山即将压在心爱可贵的孩子身上,自己心痛担忧却无能为力,纵是授以折中立世之道、试图于这大山百般斡旋也无济于事……于是这一刻,才真正开始理解乃至仰望那些顽固激进者的背影。

老太太眼中滚出一颗泪,慢慢地说:“待见了你大父,我要敬他一杯酒……”

贞仪泪如雨下。

三日后,王家支起的灵堂内,老太太的棺椁前摆了三只酒盅,披着丧服的贞仪依次往其中慢慢注满了清酒。

灵堂内哭声一片,王锡琛悲痛欲绝,王锡瑞强撑着处理诸事,王锡璞想着嫡母离世前那歉然的眼睛,也不禁涕泪交零地叩首跪送。

贞仪再未曾有哭出声的时候,去年秋时丧母的经历,让她甚至已经可以有条不紊地料理大母的丧仪事务。

只在夜深人静时,午夜梦回间,将满是眼泪的脸颊埋进一团毛茸茸里,哽咽的碎语如孩童乞求:“……橘子,你能不能不要离开?”

橘子舔舐贞仪被泪水打湿的碎发,也舔舐她心间伤痕。

贞仪睁着满是眼泪的狼狈眸子,在昏暗中看着眼前的猫儿,再次问:“好不好?”

向猫儿讨要一个虚无的承诺,是很好笑很幼稚的事,但橘子不这样觉得,它伸出一只前爪轻轻抵在贞仪额头上,如同结下神圣的契约——在贞仪很小的时候,它就曾用这个动作和贞仪做下过约定,约好的事它全都做到了,猫儿言出必行,从不食言毁约。

夜色中,橘子眉间橘白相间的皮毛微微皱起,看起来表情十分严肃,似在给自己打气鼓劲——贞仪没有了大父,阿娘,大母,不能再没有猫了,它得努力活着才行。

决心努力活它个百八十年的橘子,在这一年的寒露时节陪着贞仪来到了天长。

王者辅葬在天长祖坟中,他的妻子也理应葬回此地。

待董老太太下葬后,天长的族人听罢一位风水先生之言,同王锡琛兄弟几人提议留一人在此处守丧一年以全孝道,兄弟几人为难商议间,贞仪自荐留下。

贞仪不信风水先生的话,但这种事既然出口便无法拒绝,否则便要生嫌隙非议……家中这般境况,父亲和两位叔伯都不便久留乡野,大哥哥要照料家中和妻儿,二哥哥要读书,她是最适合留下的人。

贞仪说,从前她就是这样陪着大父大母的。

这句话让王锡琛红了眼眶,再说不出不答应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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