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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夜半惊魂 三（第1页）

水哥夫妇出了屋外，在距离衣服还有几米的地方停下。只见水哥又上前两步，跟金花离了半米，拿着桃木剑，眼睛微阖，嘴里念念有词。

张雅楠靠在窗口看着不停在衣服周围走动的水哥，陆邕站在旁边，身后是害怕又想看的黄审时和付瑶。

楼下的水哥忽然大喝一声，付瑶吓得尖叫一声，陆邕和张雅楠同时回过头来，张雅楠了眼抓住陆邕衣服的付瑶，陆邕眉头微皱，不动声色把衣服抽回来：“声音小点，别把鬼叫上来了。”

付瑶脸色一变，赶紧捂住嘴巴，张雅楠看了陆邕一眼，陆邕也看她，她懒得去猜他戏谑的眼神里包含的意思，转头继续看楼下的水哥。

只见水哥喝了一声，双手在空气中做出捆绑状：“抓住了！”

黄审时赶紧把头也探出来，忽听水哥又惊呼：“不好，鬼要逃！”

黄审时赶紧把头又缩回去。

楼下的水哥紧接着踩出罡步，摆阵作法，挥动桃木剑与妖鬼进行激烈的搏斗和较法。

与此同时，一旁的金花忽然也念念有词，站在水哥后面，念说一阵后，戴上一个木制的面具，手持法棍、分别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打一棒，之后放下棍子拿起铙钹，开始像经文念白一样，便用手里的铙钹击打，边用跳跃顿足抑扬顿挫的音声，辅助道公驱鬼，边开始独特的舞蹈，时而双手平举，弓着马步，上身随着锣鼓声有节奏的摇摆，或是整齐踏步，或是缓慢而有规律地转圈，或是激烈狂舞，嘴里的声音变化，时而发出类似于野兽嘶吼的低沉声音，金花的声音浑厚悠长，在深夜的山林里回荡，让人联想到古代的祭祀场景。

张雅楠被她的声音和舞蹈震撼，她看过类似的道公和师公的表演，但这是最让她有所触动的。她知道师公与道公作为壮族地区普遍存在的两类仪式专家，彼此间的密切关联需要从师承谱系、宗教文书及仪式过程等三方面进行考察，这两者都具有独立的师承谱系。

道公凭借科仪书等宗教文本的运用及超度亡灵等仪式角色的扮演，占据着仪式生活的主导地位。师公因在大型法事中被定为副坛而通过文本、口头表述等形式不断塑造自身仪式角色的重要性，以此区别于道公的仪式。

与此同时，师公又在具体的仪式过程中与道公共同完成部分法事。这种既相互竞争又相互合作的复杂关系，体现了师公与道公对自身仪式主体性的形塑诉求，并在无形中促成了村落仪式语境的多维面相。现代的师公和道公大多已经演变成戏剧，极少有这样原生态的现场可以观看，张雅楠看得津津有味。

在金花的助阵下，水哥的桃木剑往黄纸上一指，只见纸上忽然出现了一条巨蟒的图样，水哥大喝一声：“现行了！”

随后水哥让金花拿来一个铜盆，手抓住空气往盆里一丢，说已将鬼捉入一盆水中，然后念念有词，忽然，水中起火，且火球围绕着盆旋转，过了一会儿熄灭。

上面的黄审时和付瑶看得目瞪口呆，水哥又施法在水中滴入几滴水，水中竟现出鲜红的血样。

水哥朝窗户边喊：“看到了吗，这就是鬼血！”

随后水哥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忽然手指竟然燃烧起来，金花赶紧给他递上一碗水，水哥含了一口水，喷向已斩的妖尸和自己燃烧的手指，忽然燃起一束火。

“我现在要把它给烧了！”

正说着，水哥为了加强效果，挥舞着着了火的手指在身边舞动，一个不小心就引着了身上的袍子，他先是一愣，随即扑腾了几下，没想到火燃得越来越旺，水哥终于不淡定的狂叫起来：“这东西太厉害了，快拿仙水来！”

楼上的张雅楠看着水哥身上的衣服烧起来，心疼不已，转身便冲了下来，被黄审时一把拉住：“你去哪？”

“救衣服。”

三人有些反应不过来，张雅楠甩开他的手，提了两桶水就冲了下来，水哥看她朝自己跑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泼了一头一脸。陆邕扯了扯嘴角，水哥刚要破口大骂，想起楼上还有几双眼睛在盯着，只能瞪着张雅楠，嘴里念念有词，大喝一声：“收！”

金花把阵势一收，张雅楠看水哥衣服上烧出几个大小不一的黑洞，心疼得不行，过去想要看仔细，水哥看她提着桶，以为她又要泼，赶紧往退后退了几步：“停！站那别过来。”

张雅楠皱眉看着他，水哥长舒一口气，抹了把脸上还没干的水，抬头跟楼上的人说：“妖孽已经被降伏了。”

一直躲在陆邕身后的付瑶这才慢慢把头探出来，站在陆邕身边，小心翼翼的朝楼下看去。

原本躺地上的那滩衣服已经被金花挖了个坑埋了。陆邕看了眼一直盯着水哥衣服看，表情懊恼又惋惜的张雅楠，转身走了下来。付瑶跟黄审时也赶紧跟了下来。

水哥看人齐了，有些疲惫的咳嗽两声：“你们都看到了，这东西不是一般人能降伏的，今晚要不是我，你们几个都得遭殃，为了救你们，我这祖传下来的道服都赔上了。”

黄审时双手合十：“谢谢水哥，今晚辛苦你了。”

付瑶也一脸虔诚：“水哥果然厉害。”

陆邕不说话，张雅楠看了眼水哥身上的黑洞，一言不发，转头上楼。

水哥看了眼身上湿嗒嗒的衣服，气不打一出来：“怎么个意思？我辛辛苦苦忙活半天，连句话都没有就走了？”

张雅楠停住脚步转身看他：“你想要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