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瘸着腿,只能躺卧于榻,让慕广寒帮忙。
白发在热水的轻抚下,宛如瀑布流淌,而慕广寒则细心地为其揉搓,直至每一缕发丝都沐浴在皂角香中。燕王被他用热水一点点揉搓伺候舒服,眯着眼假寐时,能够清楚感觉到他偷偷假公济私,悄悄把他的发尾团城小兔尾巴捧在掌心,爱不释手。
……有人虽认不出他,倒是一如既往很是喜欢他的头发。
待洗了干净,他倒了水,突然一本正经道:“乌恒侯,你此番回去,得再给我一箱银子才行。”
“不然,我实在也……”
“太亏了。”
“……”
燕止闻言起身,不顾长发弄湿床铺,外螺纹歪头,目光如炬盯着他看。
慕广寒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立刻就怂了,小声道:“就,都没让你以身相许了,乌恒侯富有一方,一箱银子至少该拿得出来。”
“我,好歹救了您一命,要的又……不多。”
燕止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几天来,他其实已经习惯了慕广寒这种躲闪的眼神。每次阿寒插科打诨、口无遮拦,而被他眯起眼睛阴恻恻盯着的时候,他都会立刻像这样瞬间就收回眼神。然后装作无事发生地,像一只委顿的阴暗蘑菇,自己躲到一边角落去了。
但,燕止之所以会每每会盯他,也有他的理由。
明明是同一张脸、同一个人,为何他是“乌恒侯”时,阿寒对他的态度便是跃跃欲试、肆无忌惮。而他是“燕王”时,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月华城主对待燕王,从来毕恭毕敬。没有半分轻浮之举,更一次也未调戏过。
为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西凉王燕止嗜杀成性、吓哭小孩。而乌恒侯卫留夷,是个十里八乡有名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所以他觉得“乌恒侯”天然要比“燕王”好亲近?
哪儿来的厚此薄彼、区别对待!
……
又过了几天,燕止伤势渐好,慕广寒则开始忙碌给他打包晒好的药材。
“你下山后,头一个月里,需先服用这些能让伤口迅速愈合的药材,我都给你包好了,在这些红色的油纸里。”他指着整齐堆叠的包裹,细心解释。
“之后三个月,则应补气养血、固本培元,药材都在黄色的油纸包里。”
“此外,我还晒制了几包杏干,你带着。”
“有些药服用久了,可能会影响食欲。到时可以用些杏干开胃。”
“至于每种药材如何煎服,我都详细写在这张纸上。你回去后,只需将这封医嘱交给乌恒侯府的医者,他们便会明白。”
前几日,李钩铃再次上山,定下了月末来接乌恒侯回去的日子。
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慕广寒表现得很平静。
没有任何不舍的意思,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偶尔言语调戏,甚至没有再提过想要一箱银子的事情。
仿佛并不真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