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直至此刻,李察德将军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章北心情就感到很压抑。李察德将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的半个引路人,若不是对方当初遗留在他车上的光剑,可能他直到白发垂髫都不会知道隐藏在安静祥和世界背后的真相。
沉默了许久,他问史密斯·杨:“我能看看与抵抗军交战过的唯心主义生命的外观形貌吗?”
母皇将信息以特殊的加密方式藏于他的体内,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有来自唯心世界的生命找上门来,拿走潜藏在里面的信息。如果能知道对方的样貌,他也能多做一些准备。虽然在第一次见李察德将军的时候,对方就曾描述过敌人的外观面貌,而他在微观世界也见过母皇原始的样子,但唯心主义生命可以转变不同的形态,潜藏进万千生命当中,不能将对方固化为单一容貌,他想多见见不同形态的唯心主义生命,从中找出彼此的共同点。
“没有问题!”史密斯·杨回答,这些信息对此时的章北而言并不算加密内容,完全可以开放给对方。
说着,史密斯·杨就用自己的账户从一旁的计算机登录到抵抗军深层次加密网络中,从中提取出所有跟唯心主义敌人有关的图像信息。那是一系列的图片,是不同归零时代里敌人的外观面貌的总和。归零仪器仪器启动时,从平行时空中传递了海量的数据过来,这些资料便是其中之一。
影像通过全息投影呈现在章北的面前,后者手指滑动,一张张翻阅。
这些照片若从头看到尾,就会发现这其实一部唯心生命在唯物世界的外观形态进化史。那些比恶鬼还狰狞恐怖的生命,从最开始的蜉蝣生命,渐渐进化出触手,然后又过了几个归零时代,对方的触手便开始分叉,形成更细小的如同吸盘的触头,可以帮助它们更加稳固地抓住工具,更加方便快捷地操作仪器。
章北一直往下翻,看到在上一个归零时代里,这些生命已经达到了一个完美的状态。
照片上是一个蛇形软体生命,在其腹部长着八对触手,每根触手又分出许多可伸缩的小触头,可以同时灵活地操作多种仪器。在这种生命的表层,流淌着一层墨绿色的黏性液体,包裹着对方的身体。
这张照片拍摄的时候,正巧是唯心生命大举进攻地球的时候,章北看到了背景中浓烟滚滚的人类建筑,以及黑色焦土上的尸骸遍野,被拍摄到的那只唯心主义生命正肆虐地屠杀普通的人类公民。它用武器将一名人类女孩杀死,随即将小触头插入女孩的腹部,用未知的液体将其分解熔化。
它正在将这名女孩当做食物吃掉!
章北本以为自己不会对这场尚未降临的战争有多少感触,可是看到这一幕时,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紧握在一起,牙齿颤抖着,心中涌现出不知名的怒火。即使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争,此时这些照片摆出来后,他的心灵也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颤。
深吸一口气,他才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大脑快速转动,将刚才所看到的生命体与自己在微观世界的碎片中所看到的唯心主义生命体进行对比,随后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这些应该不是真正的唯心主义生命吧?”
无论是发光生命体,还是碎片中看到的母皇与其同伴的真身,即使它们的形态与人类看看起来相差甚远,但也从来没有像刚才照片中所拍摄到的污秽不堪。唯心主义生命,似乎永远都高高在上,不会像一头野兽一样在断壁残垣中就疯狂捕食。
照片中的这些生命,从某种意义程度上而言,更像是一种生物兵器。
“是的,在数个归零时代之前,就有一部分生物学家提出和你一样的观点,而根据第一次归零时代,也就是第一次发现火星上基地,并被派去火星上访问的当事者回忆,他们当初所看到的地外生命是半流体状态,就像晶莹剔的水晶。但那个时候这样的观点遭到了强烈驳斥,很多抵抗军的战士以及科研工作者都认为这是在美化侵略者,直到你这次前往微观世界,再一次与唯心世界的生命亲密接触,我们才不得不承认,很长时间里我们只是与敌人的工具在作战。”史密斯·杨点了点头道,他在说这话得到时候,流露出浓浓的悲哀神色。
战斗了那么久,他们连对方创造出来的生物兵器都无法打过,对人类而言实在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但也间接说明了一件事,至少在上一个归零时代中,唯心主义生命还仍旧没有解决唯物世界对它们本身的排斥,所以才不得不龟缩起来,让生物兵器打先锋。”章北故作轻松地说,想要缓解一下保密室内压抑的气氛。
可是话一出口,气氛却愈发沉重。
他们谁都没有忘记,母皇曾对章北说过的话:“它们已经成功了!”
这也意味着,原本可以充当人类屏障的唯物世界,在以后的归零时代中可能再也无法庇佑人类。或许,在未来也将不会有归零,能解开唯物主义宇宙限制的唯心生命,有朝一日说不定也会解开时间循环对他们的困扰。对于一个可以穿梭在不同宇宙的种族而言,解决不同宇宙的排斥性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一旦当它们彻底解决唯物世界对自身的影响,将自己的爪牙完完全全地暴露出来,那也到了人类的末日。
从头到尾,这都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人类一个连银河系都没有真正踏足的蒙昧文明,却要扛起唯物主义宇宙的大旗,直面另外一个宇宙的入侵者,这无疑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
“其实也没有那么惨,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当初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人类都能想出归零这样的方法来保存实力,未来也未必就真的是一条死路。”章北想了很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自我安慰道。